尤其是过马路的时候

    是周末，因此晚晴在没吃饱也撑着的前提下去四处走走。她的生命的延续注定要见证死亡，虽然灿灿不是她见过的第一次，但是她的心情还是没能彻底好起来。

    她真的想起一点什么了。她真的相信自己在两年之前一定有记忆遗忘。她站在校门口的古老的槐树下，仰头看到浓郁的树叶。

    她来自于这里。

    她的手贴在树干上，再踮起脚去张望那个树洞。树洞里再次被孩子们塞满了零食包装袋。

    “嗨。”她忽而听到了背后有人在说话。她回头，看见的是左由明。

    她招了招手。

    “你在干什么？”左由明走过来。他穿着白色衬衫和浅蓝色牛仔裤，看上去真是让人神清气爽的年轻男人。

    她不说话，反正也没法说话。

    “变成垃圾箱了啊。”左由明也看了树洞，再转移了话题笑道，“我去买点心，你陪我去么？”

    她摇头。

    “那你一个人要小心了啊。”左由明再与她挥手说再见，一面往左侧的路段走，忽而笑容神秘了起来，与她招手的右手中指颤动两下：“尤其是在过马路的时候。”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整个音色都变了。但是音调完全没变化，以至于晚晴一瞬间感觉自己听到了天籁的回音共鸣。

    空灵幻雅，是对她来说有极强吸引力的音色，她深深地陷进去，过了很久才回过神——啊，真好听的声音。她这么想。

    由于那时的出神，让她忘了自己本来想干什么。或许自己本来就没想干什么，回忆很久都想不起来之后她这么对自己解释。然后她准备过马路。

    走到马路中央的时候，她才清醒过来——自己为什么要过马路？

    可是已经到中央的黄线了啊，不管是回去和到对面都得穿过再一半的马路。

    汽车飞快，好像根本没有看见她。她这时都不知道刚才她是怎么走到马路中央的了。

    到对面，还是回去？如果到了对面的话还是得回去，所以那就干脆回去吧。

    她准备转身。

    【尤其是在过马路的时候】

    空灵轻幻的声音再次在脑中回想。她恍神。

    她忘记了她已经转过身，迈出了第一步。

    她听到了路边有人尖叫。

    她听到了汽车紧急刹车的声音——

    但是始终控制住她神经的，只有那不断回旋的话：

    【尤其是在过马路的时候】

    嗯……过马路要小心……小心……

    小心……

    “小心！！！”有人在喊。

    她已经感觉到了碰撞，瞬间没有知觉地飞出去，在凌空感到自己没有了重量——像是蝴蝶在飞行。天上的，都是蝴蝶支离破碎的影子。

    落在地上。

    那辆车已经刹车，司机慌乱地下车，而周围其他汽车也均停下查看。

    在前方不远的，是一只小小的黑猫。

    是猫啊……司机释然，心情一下子从地狱中爬出来。众人均不解，明明刚才看见的还是一个女孩子啊……

    但是眼见为实。司机心有余悸又无比轻松地把黑猫拎起来走到马路边，没找到垃圾桶，他就把软绵绵的黑猫扔在花坛里。

    “吓死老子了。”他喃喃。

    路人也均感叹：“还好还好，要真是撞了一个孩子，那就麻烦大了。”

    实际上有谁会知道人类真正的心思呢？或许路人们更期待的是一场刺激的纠纷……

    马路上秩序恢复常态。没有人会在意一只没有主子的黑猫。

    而她，至今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