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窥中影（上）

    百格，庸城子城，巨型都市圈的辐射点。

    相比三百多公里外，高耸着钢铁架构如繁枝茂叶，人口分布稠密的庸城中心，百格显得贪懒、散漫。

    普遍的生态保护区，模糊了文明与荒野的边界线，多是没有人工痕迹的湿地、丛林，纵水横流把百格切割出了繁华与幽静，并以良好的疗养、康健环境享誉于世。

    这初春节气，流失热量使湿气弥漫成雾，积聚于蹄口一带，行道可见度不足百米，连高层公寓的玻璃幕墙都结有凝水。

    不过，室外天气再怎么搅扰恼人，也与屋内起早晨练的穆德无碍。

    檀木味随着燃起的烟气，氤氲于幽室，被扎马的穆德嗅入鼻腔，跨足如老松深根，他已经静桩炷香了。

    所谓“独立守神，浑然若一”。

    静致当思动，一念及，起手摆架。

    此架熬入骨，煨入肉，烩入筋，焖入皮。架得拳劲，力震于足、作于胯、发于腰、沉于肩、行于肘、撼于腕，崩于拳、贯于指。

    身不舍正，脚不空存。

    眼不一目，拳不定处。

    以靠肩、崩拳、贯指近身贴打，方寸言尊，守架独鳌，世称开拳。

    人有八门，开拳予径。

    径有三途，谓寅纮极。

    穆德颈背间的阔肌把薄衫撑得隆起，漏在袖外的双膀如镔铁浇铸，动换于静间，热增汗发，在体脂率的保持下，整躯肌群充满流线走势，凸显于湿衣内。

    又筋舒骨张，条条大筋在皮下似虫蛇鼓胀，筋肉虬结于脊，绕髋作响如老蟒缠松，这背处好一副蛇转蟒相。

    此为舒筋，张骨，通背三境。

    如今穆德将三境熔为一炉，使筋劲宛有蛇性，终可力梢于窍，突破关隘。

    穆德选择开窍于目。窍之有九，其要为三，一眼二耳三口。又以生于物，死于物，机要在目为说。

    窍开可照人表里，上察己脏腑，为心灯通明；下探敌阴私，为纤毫立见。

    便看穆德闭阖双目，青筋暴起于眼旁，随吐纳收束、辐射，身体向外蒸腾废热。

    如此，穆德导引周身气血，挪移脏腑元气，调均内天地与外天地的循环，半小时后即汗止，身心复为巅时状态。

    就见有灯焰耀于印堂，随意念微动，放光亮渗入肌理，此为性光内视，当是洞破生机奥理、妙诣的不二法门。

    此时性光如日月轮照，脏腑黑白皆明，分染五色，烟缭霞绕，这汇结的气机轮廓，似是鬼神据腑脏为殿宫。

    穆德烧煅精元，如捶打生铁，咣咣连响无有间隔，使气盈如连雾、如块云。后似烧铁淬水，元气哧哧滚沸，供养下肝胆木气浓郁，如脉络延伸的树干、枝叶。

    目窍已成。

    房间内电压仿佛受到干扰，灯管闪烁几下后熄灭陷入自检，寂暗中，想语音提醒的智脑在滋滋电流声下什么都说不清。

    感受自己体内气血涌动如大江，并打破形骸极限，滂湃于屋室中，还未睁眼，周近布局、陈设已了然于胸，明明居住了这么多年，却像第一次熟悉房间。

    随即心湖渐清，如冰鉴映照，恰感此境时，有佝偻身影映照在心防，如躯射影于幕蔓延开来，有翼大遮，长爪摩挲，欲惊惧胆魄，慑人心神。

    心防大开，被窥私不知时长。如角场技击，被刃尖抵喉；林间寻猎，让獠齿临颈。

    差一线便生死两判，激得穆德汗毛倒竖，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可肝胆相照，开窍在目，境成的穆德岂会怕让。双目骤睁，眼缝若鞘出寒芒，后运光如昼，曝白暗室。

    穆德斋静的脸上，一时立眉嗔目，作金刚伏魔状。闯步向前，肘似铁杵，靠如山崩，一声怒喝犹火烧身，整个房间都恍若在晃荡。

    如此猛烈的突袭，未能触及到心湖映照之敌，穆德转势为守，又劈挂一掌向感应到的气机处，是阳台玻璃的位置，依旧不现敌踪。

    穆德没有再尝试追击，开势凶猛作于空处，使后劲衰竭，是行拳大忌。

    “3号，调阅30秒内的对窗监控。”

    自检成功的屋内已恢复光亮，随着穆德下达指令，智脑将阳台内景、外景的镜头分帧排列，投影出来。

    一片雾气灰蒙，除了光伏玻璃被隔空劈出掌印，有溶解痕迹外，什么都没有。

    光学仪器没有捕捉到，但穆德不觉得自己感应出错，多年苦练到如今“气血走实，起势并虚”的境界，身体磁场甚至锚定了周近的空间结构，可以比大多数仪器都敏锐。

    只能说遭遇理解范畴外的邪祟，刚好顺着看望外祖父的机会，瞧能不能解惑。

    穆德正想着，有了来电提醒。

    “劲气震荡啊？我破境了，没有，没遭遇什么敌人。啊对，你老地方接我就好。”

    不耐的扯下满是盐渍的衣服，穆德走进卫生间洗漱。

    一身干净后，流质的营养早餐四五人分量被助理机器人摆在桌上，糊糊的看不出色香味，却是均衡易吸收，穆德张口吞咽，展现一等一的饭量。

    6点整，浓雾消散，穆德换身素白训练服，打算出门晨跑。

    城市朦眼未醒，主体沉昏，霓虹、街灯照雾，涂抹光染，接天云气。

    穆德衣角带风，走出电梯，离开楼口，看社区行道清静，时有虫鸣入耳，两旁绿植上露水折彩色散。

    控制速度匀步慢跑，在接轨、天桥、廊道穿行，呼吸与气血缩胀相谐，慢慢从唇齿、喉腔、胸膜发出颤音，如卧虎沉哮，路人与之错开，似近兽身，常感心悸。

    保持吐纳锻炼半个小时后，穆德来到两座大厦间的一处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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