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有什么好拍的,临州不是也下雪了吗?”
“哈哈哈哈,家乡的不一样,留个纪念留个纪念。”
“你这个……是摄像机吧,多少钱啊?”
“也就一万多,买来玩玩的。”
“嘶――”
倒吸凉气的声音和啧啧赞叹的声音不停响起。
“叔叔,拍我!”
“舅舅,我我,我在这里,拍我,我做了一个雪人。”
一堆的人欢欣雀跃地跟着中年人后面,有五六岁的小孩,也有十几岁的少年少女,个个高兴到了极点。
偶尔,那个中年人会将镜头对准那些闹腾的小孩,随意地扫了扫,然后又继续往前。
那时候的陆叶,可怜巴巴地跟着那些小孩的后面,眼里满是好奇,不太敢靠近,也不想远离。
他那时候还不太明白一万块是什么概念,但只知道家里爸妈经常念叨着几十块钱几百块就很难赚。
“来,我们看一看今天拍到的雪景,里面还有很多人在。”
拍摄结束后,很多人又再次聚集在了一起。
录像机里塞入磁带,在一台方方正正的电视里播放出了画面。
那是陆叶第一次被震惊到,白色的雪,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
“哎呀,陆叶也被拍到了。”
陆叶记不清是谁喊了这么一句。
但他记得,他自己出现在电视画面里的样子,瘦瘦小小,挂着鼻涕,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的是好奇和不解。
“其实后来短视频发展起来的时候,我曾动过念头要认真的搞,只是船大已经不再好调头了。”
陆叶心中默然叹息。
回顾起来,曾经想做的事情很多,但最难以忘却的,还是小时后第一次见到有人用摄像机拍摄,然后在电视里看到的画面。
只在电视里发生的事情,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种震撼感,哪怕过了几十年依旧会激荡人心。
“把我看到的,想到的,拍出来给更多人看,其实这才是我最初想做的事情。”
从高中到大学再迈入社会工作,陆叶空闲的时候也看了很多网文,其中他最喜欢的是文娱类。
不是看人如何泡明星装逼打脸,而是那些人写拍电影的故事,总是能够对他有强烈的吸引力。
还有哪些什么“十三邀”、“圆桌派”之类的访谈节目,只要是访谈导演的,他都很喜欢看。
并非是看这些导演如何如何说起自己的人生奋斗,而是想看他们是如何走进这一行,如何把脑子里的东西,一步步变成电影画面。
“这么冷的天,傻站在这里想什么呢?”
忽然,陆叶脑袋被轻轻巧了一下。
陆火兴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似乎看着他在发呆,忍不住过来将他拍醒。
陆叶反应不及,脱口说道:“我想做个导演。”
“什么东西?”陆火兴皱了皱眉头,似乎没听懂陆叶说的。
“没有没有。”陆叶连忙摇摇头,和他老子说当个明星演员或许对方能理解,说个导演,大概他可能只在一些电视剧片尾字幕看过,还没能搞清楚这个词的含义。
“老六啊,这车是不是不太够啊?”
哗啦啦的泥沙声里,彭德斌从河滩走到了河堤旁边。
“暂时先这样,我们总不能老是弄河沙出去卖,这河堤也得趁这段时间修起来,等开春之后雨水多了,可就比较麻烦了。”
陆火兴见彭德斌过来,没再理会陆叶,晃着手里的一个村委干部用的笔记本,指着河堤说道。
陆叶回头瞥了一眼陆火兴,这上午都过去大半,可他上衣夹着毛笔,一身衣服几乎没有沾半点泥灰。
而且,往来忙碌的彭严处两个小队的人,几乎没有谁对这个有意见。
偶尔有像是严友达那样爱计较的,低声嘀咕几句,被人听到了很快都会被不少人痛批一顿。
尤其是之前在小队会议里,闹腾得比较凶的彭德汉,几乎如今就是陆火兴的坚实拥趸。
去年年尾分钱,彭德汉拿到手一百二十块,看着这一百二十块不多,还钱都去了七十几,可省下的五十多快,他还是弄了十几斤肉和一个大猪肘子回家。
肘子一家人年夜饭的时候是吃完了,可那十几斤肉,除了初二请客耗费了两斤,其他的都被用盐腌着,挂在家的客厅横梁上。
不少人和彭德汉的心情其实都有些类似,有个把劳力好的甚至就直接出声,让陆火兴去干活,比他老婆都差一把劲。
可要是说搞钱,人家是真给大家搞到了。
既然能给大伙搞到钱,干那么点屁事还做什么?
况且,去年年底分钱,账目透明,各家各户分的钱基本上所有人心里都是有谱的。
陆火兴挑头也就分了一百多块,彭德斌差不多也是,和大家几乎就谈不上差距。
像严春松那样家里有拖拉机的,挣的钱还多一些,大家都服气。
算算当初小队开完会,到后面分钱,才多久啊?
满打满算也就是七八天的时间,各家各户都弄到了几十上百块,这可真的是极其难得。
如今不少人一年忙到晚,常常家里落不下几个钱,反倒前外债的比比皆是。
“那也是。”
彭德斌从口袋里掏了一包香烟,牡丹,这时候算是好烟了,递了一根给陆火兴,自己也点上。
望着河堤上热火朝天的景象,彭德斌长叹了一口气,颇为懊悔道:“看着他们这股子干劲,早知道我就是把房子给抵押了,也要承包下来。”
陆火兴将香烟在鼻子上闻了闻,他没有什么烟瘾,但偶尔朋友分也会凑上一两根。
听到彭德斌的懊悔声,不由笑了起来,“德斌,你就是差了一步。”
“唉,还是没有胆啊,活该我发不了财。”彭德斌摇头叹了口气。
当初他撺掇着陆火兴带头承包河堤,本意其实和之前那个大混子蒋老二差不多的想法。
修河堤就能够借此来卖河沙,凭什么让外人去卖,自己承包下来卖不就好了。
可当初弄不出钱来,光考虑私人承包要垫付多少钱,还有以后要钱的艰难。
或许脑海里曾经也飘过这么一个念头,但终究少了一份魄力。
如今这以小队的形式承包下来,他虽然也能分钱,但到底不像是私人承包那么能来钱。
陆火兴倒没有彭德斌那么心大,他向来都是一个小富即安,生活得过且过的人。
从彭德斌口袋里摸出了他的火柴,点上抽了一口烟,摇摇头笑道:“你要是吃独食,这些沙石你还真不太容易卖出去。那个蒋老二我们两个小队的人不敢动,可你――”
陆火兴掸了掸烟灰,“那就不一定了,都是知根知底的人。”
彭德斌想了想,无声地点了点头。
事实就是如此。
两个小队的人,大家都是一起长起来的,谁不知道谁呢?
看着小队里的人,在面对外人的时候缩卵,可他要借着修河堤卖河沙什么的,很多人一看到他挣钱肯定不会服气。
“如今这样其实也不错。”陆火兴一手撑着腰,一手夹着烟,“大家都有钱赚,事情也能做成,这样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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