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的眼神忍不住颤颤忽忽,看向远处虚空,停顿良久,像是轻轻叹了口气。目光缱绻,里面的光亮霎时暗淡了许多。
舅妈看到这里,忍不住加入劝说的队伍。她微微倾着上半身,看过来的目光温柔,“大姐,默默,晨晨今年六月高考,今后留在京城对他来说明显是更有利的,而默默如果去了京城,我可以帮你找一家医院,你们一家留在京城,华新和我才能安心,现在姐夫......姐夫也走了,大姐你们留在这里也没人照顾。”
无疑,舅妈的话就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我和妈妈的心湖,泛起了一层层涟漪。
我们这么多天以来一直想要粉饰太平,故意忘却的事情又被提上台面,拿出来层层剖析,尽管我们故作平静,可是此刻紧绷的神经告诉我们我们做不到。做不到离开。
舅舅一家包括外公在世时其实一直希望我们一家能够搬到京城去,说到底其实还是怕妈妈嫁的太远受欺负娘家没办法及时撑腰。
这么多年,或许只要她想,她随时都能离开。
可那也不过只是或许,而已。
除了血缘关系的羁绊,而这在舅舅那里随时可以帮忙争取到,牵绊住她的,一直是她自己的心,我和江晨,一直以来只不过是她不敢面对现实的借口。
我,和江晨,从来都不是负担。这一点,我和江晨,从来都知道。不知道的只是她。
我看了眼江晨,他此刻正襟危坐,头低垂着,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从我这个角度,能看到的只有他瘦削修长的侧影,和腿上微微攥着的手。又看了看妈妈,她失神地望着我,又或是在透视着我,企图通过我,看到某个人的影子。
我一时有些好笑。这么想,我也确实笑出声来了。
我知道这样很失礼,很冒犯。
注定有些话得我来说?我偏头看了眼客厅墙上那方方正正地黑白照,里面爸爸的神情安详又慈爱,我稍稍晃了晃神,我似乎看到那个夜里背我一路去医院的爸爸,那个带着我的小雨伞来接我回家的爸爸......
为什么要走,我们的家在这里,不是吗?
至于其它的原因,我摇摇头,把那个幼稚的想法和那个人从我的脑海里甩出去。
我咬咬牙,回视着对面那对夫妻注视的眼神,“舅舅,舅妈,我知道你们很担心我们,但是我们的家在这里,我们会经常回京城看你们的。”
我的答案似乎在他们意料之中,舅妈挑挑眉,看了眼自己的丈夫。眼神里透着询问。舅舅沉默良久,看了看我和妈妈,最后又看向江晨,思忖片刻,问江晨:“江晨,你也是这么觉得吗?”
直到此时,江晨才终于抬眼看向我们,俊逸的面庞还透着青涩,眼睛里幽深,叫人看了心惊。
“舅舅,我同意江默说的,不管我们去哪,这里毕竟还是我们的家。”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不过舅妈打了个圆场,把话题扯到了其他的事上。
对面的少年比江晨小三岁,正在读初三,长相俊朗,笑得阳光地看着我喊了声“姐”,我朝他点点头,嘴角扬了扬,问他:“嘉轩今年下半年就该读高中了,压力大吗。”
小伙子还没来得及说话,舅妈就笑着乜了他一眼,说:“这家伙没个正形,读书又读不进,到时候全家就他一个混小子。”
众人听闻,都笑着看向他,只见他脖子上攀上红云,还渐有往上攀升之势。
插科打诨,屋内气氛渐渐回暖。我的心也落回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