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情画意了吧。”极轻极柔的女子声音从莲叶间响起。
那是个容貌极美的女子,既有仙的飘逸,又有菩萨的庄严。
沈炼盯着面前的女子,微笑道:“菩萨,为何而来。”
女子自然是观自在,真正的观自在,而非外相。沈炼既心惊于她的不可测度,又钦服她道佛一身的圆融。
世间兼修佛道的人不算少,有成就也不缺,但如眼前菩萨这般圆融无碍的,沈炼只见到两个。
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眼前的菩萨。
不过两人终归是有差别的,沈炼是佛本是道,菩萨是道本是佛。
菩萨清眸看着沈炼,轻轻笑着道:“我派人请你,你不来,我就亲自来看你了。”
沈炼笑了笑,道:“菩萨不来,依旧已经把我看了。”
他袍袖一动,便有清辉洒然,立时两人身处一座浑若天成的亭子间,旁边风吹莲叶,依稀可见水中明月。
亭子里有石桌,石凳,两人相对坐着,一壶清茶,冒着冉冉烟气,月光莹莹其间,若从外面看,这一男一女,更显得超凡脱俗。
菩萨抿了一口清茶,说道:“好茶。”
沈炼道:“好在何处。”
菩萨道:“好在不知好在何处。”
沈炼拍了拍掌,纵然明知菩萨非是善意而来,他也不禁为之激赏。清茶正是沈炼出的一个题目,乃是沈炼虚空造物而出。有茶的滋味,却无茶的本质,是无中生有,没有来源。故而菩萨才会说不知好在何处,那是将沈炼的手段说透了。
菩萨道:“眼前有景,我道之不得,沈天君可能道?”
眼前之景,纵然人间寻常骚人雅士,也能道出一二,菩萨为何说道不得。唯独沈炼清楚,菩萨的意思。
沈炼轻声道:“能道。”
菩萨道:“还请沈天君诠释。”
沈炼道:“不用笔墨,只用画。”
菩萨柔声道:“好。”她手中出现了纸笔,那是寻常的纸,寻常的笔,寻常的墨,却同样是造物手段。
沈炼接过菩萨的纸笔墨,平心静气了大约半炷香,方才动笔。
他一笔一划的勾勒,极为严谨。
可是笔尖的线条落下,竟然出现了淡不可察的变化。如果细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变化,竟然跟外界的景色趋于同步。
沈炼做的画不是死物,而是活物。
不多时一幅画就完成了,栩栩如生。如果撇开水墨之色,那么画中景色,便是外界景色。
无论外界景色如何有轻微的改动,画中的景色总会有同步的变化。
一只不知何处飞出的蜻蜓立在尖尖的荷叶上,登时水墨画里同样出现一只蜻蜓。
菩萨见状,沉默下来。
沈炼的先天易道,完全从一幅画里体现出来。他早就将此间景色的未来种种推演出来,故而水墨画的变化,才会跟外界景色趋于同步。
这份对未来的清晰把握,使菩萨竟而生出股难以言喻的滋味。她好似看到了一切仙佛神圣的消亡,末法时代的终结,那是不可避免的大势。
菩萨道:“沈天君可知道你现在面临了多少对头,除开阿罗诃之外,玉虚宫,八景宫,妖师宫还有许多亘古长存的仙佛神圣都对你充满敌意,而你身边最厉害的不过是朝小雨。”
沈炼轻笑道:“如果能够成为道主,菩萨会选择与诸天神佛为敌么?”
菩萨叹口气道:“我会。”
她们这些人,求得不就是一个机会么。哪怕是希望渺茫,但只有是机会,就不会放过。为此她离开了玉虚宫,舍弃了元始传人的尊荣,可她终归不悔。
沈炼道:“其实超脱也好,成为道主也罢,终归不过是让自己变得更好罢了。我会享受成为道主的过程,接受一切挑战,但那不是我的目的。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他悠然起身,并不回头看菩萨。
同样的古诗,现在说出来的味道,跟刚才又有了差别。
那是菩萨心中生出的差别,于沈炼而言,从始至终他都一样。
鱼儿在水中戏耍,何曾想过它有什么目的。
在水中嬉戏莲叶,本就是十分美妙的事了,何必想其余。
沈炼走后,亭子消散,一只金光灿灿的猴子出现在菩萨面前。菩萨看着猴子,突然道:“万年后,我才明白他为何是沈天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