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汗马功劳,她本来一直对他表面客气实则冷淡的脸色,便也平和了一些。
“是,大娘子,是小人多虑了。”
季洪听出她口气有变,虽然献策没有被采纳也是心中喜不自禁,却也再不敢犯当初骄慢的恶习。
打从她三年前准备嫁到大宋去,在坊中清点嫁妆,整理帐目,到半年前季辰龙二十岁成年礼正式分家,他就发现,捧二郎上位做坊主最好的办法不是和大娘子对着干,而是老老实实听话,踏踏实实替她辅路。
只要熬到她顺顺利利嫁出去,嫁得远远的,他季洪也就熬出头了。
只要大娘子不在,季辰虎和南坊那些不长脑子只会挥刀弄枪的小子们,根本不配和二郎抢坊主之位。
否则大娘子怎么会把季氏货栈放在二郎名下?
全坊上下现在都认定二郎是将来的坊主了。
“分家之后,季氏货栈我放在了二郎名下,坊里的上千条板船和南坊大屋我放在了三郎名下,除了他们各自名下的私产,南北两坊十二条河道和坊里货栈、码头我都暂时放在了季氏货栈让二郎代管着,等他回来,把总帐拿来给我看吧。”
“……是,大娘子。”
季洪虽然心中震惊,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要查总帐,总帐不是细帐,不是用来查亏空而是查财产总数,就算她还是心疼亲弟弟,有重新划分财产的打算,但季辰虎最近在南坊越亏越大的那些帐目她不可能不知道,否则外头那些南坊小子们在闹什么样?
他们不就是怕今天七月初一的查细帐?
不过他难免又心中窃喜,二郎手上的帐是一清二楚,半点不怕她查的,越是查越显得二郎才德兼备,不像季辰虎那样自己花钱散漫,手下人也个个跟着捞油水,三年前还要连累大娘子掏嫁妆替他们南坊补亏空。
就算是这样,半年前分家时再一查,仍然是一笔笔的烂帐。
他连忙应了查帐的事,见她没有再提别的事,便把手里一直捧着的鹁鸽举起,把鸽脚下取来的消息递了过去,道:
“大娘子,下关口分栈点里传来的消息,从平安京城出来的扶桑官员确实是式部丞,他坐船横渡了濑户内海,出了下关口后,就去海上迎接了大宋的船队。”
她匆匆看过,见得王世强说起的消息无误,才点了点头,便也知道分栈点没有传来季辰虎的消息,他果然是嫌弃内海里的扶桑海盗没有多少油水,所以才跑到东海上去打劫了。
她叹了口气,看向小院里门倒屋乱的南屋,那是分家前季辰虎的住处。
而屋子里那一片狼籍,是分家时的一场争吵后留下来的。
一年多前,她第二次整理出全坊的帐目,公示给了南北两坊后,就把本来要平分给两个弟弟的十二条河道,全都暂交到了二郎手上,让季氏货栈在以后三年内全权管理。
季辰虎也已经是十九岁,早过习惯了想要什么就伸手拿,反正有亲姐姐在后面填帐的好日子,哪里肯吃这样的亏,恼得在院子里大声吼叫了十几声,虽然不至于去和二郎撕打,他也几乎要当着她的面把屋子拆了才甘心。
那时,她也是站在这院子里,冷眼瞪着他。
那个十年前守在姐姐尸体边的粗糙小男孩子,此时完全已经长成了比她高上两三个头的彪形大汉,他随便抡一个拳头,几乎就和她的脑袋一样大。
他憋着气,拳头抓得咯咯直响,脸上的神色完全就是一副“你要不是我阿姐,我早就把你揍得西巴烂”的暴燥和愤怒。
然而,到最后,他也只是铁青着一张脸,胡乱抓了几件衣服,负气离开。
自此,他的主要财源被她彻底切断。
南坊的小子们虽然一心都跟着三郎,南坊坊民又都是跟着季辰虎从南九州迁来的,上上下下铁桶似的,个个都喊打喊杀认定了是北坊季二郎故意向南坊泼脏水,就是为了抢季辰虎的坊主之位。
但眼看着坊门前一笔笔贴出来的亏空,他们到底还是掀不起大浪,只能眼睁睁看着季氏货栈落到了二郎名下。
从那时起,季辰虎就再也没有回过季家小院,她也整整半年没听过他叫“阿姐”了。
“大娘子,南坊的帐我已经算了五次了——大娘子可以召汪妈妈来查帐了——”
从头到尾一直站在她身边静听的小蕊娘,见着她看着南屋不出声,知道她是想起了季辰虎,不由得拉了拉她的裙子,提醒着她:
就算李先生那边正打点着财货准备去赎季辰虎,但那南坊他那些手下,却还在季氏货栈门前闹腾个没完,不愿意被查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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