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轻咳一声,面色略有些尴尬,急忙打了个哈哈,带了过去……
这场对话,就此结束。计议已定的众人,随即各自分工,去安排种种守城、逃生的招数。李密终日坚守于城墙之上,亲自上阵搏杀,苦苦抵挡敌军;凝寒诸女领着士卒,在王府四面的道路上,布置了许多防御工事,作为第二道防线;石不语则是带着小白,终日缩于地道中,做了回十足十的地鼠。
如此三管齐下,倒也被他们坚持了数日。只是战争之事,终究不是仅靠意志可以支撑的,眼见城墙日益残破,随时都有被攻克的危险,而地道始终没有挖通,众人的神色,都开始变得日益凝重。石不语瞧在眼中,却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只能连睡眠的时间也省却出来,终日于地道中不住挖掘,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这一日,他又是忙碌至中夜时分,方才在几名工匠的劝说下,灰头土脸的从地下钻出,勉强去休息片刻。此时,已是银月当空,拖着疲惫身躯的男子,一面往后园行去,一面感慨着矿工的艰辛生活,偶然抬头,却望见远处池边遥遥立着一位女子,从身形与服饰来看,却似是凝寒。
说起来,他这几日来始终忙于挖掘,却极少与诸女交流,凝寒生性又是清淡,语言极少,更不会如珈涟、莫愁般主动前来寻他说话,因此,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什么交谈的机会。此时,见得她独自一人立于清风之中,身影茕茕独立、楚楚可怜,石不语不觉便起了顽皮的心思,当即缩在树阴中偷偷爬去,打算好好演上一出惊喜。
只是,他才行了数丈,正缩在一处花坛后打算跃出时,却闻得脚步声匆匆响起,一个男声随即传来:“凝寒小姐,劳您久等了,实在抱歉!”
这声音极为耳熟,略一分辨,便可知道是李密的嗓音,而看那话中的意思,显然是与凝寒约好在此会面。饶是石不语向来并无邪念歪想,但在此时此地此景的情况下,也不禁生出些疑惑的念头,不自禁的想道:“喵喵的,最近咱家头上,似乎总有些绿油油……”
他想到此处,不自觉的便微微探出头去。却见月光之下,沐浴着一层朦胧之美的凝寒,正侧首望向李密,淡淡道:“李公子深夜见召,不知有何事商议?”
李密微微愕然,似已为这恍若谪仙的美态所陶醉,隔了半晌,方才勉强回过神来,垂头道:“再过得一两日,登州便将告破。我与大哥约定,若那时地道仍未掘通,我们兄弟二人,便一起留下吸引南狄军的兵力,还望凝寒小姐到时能护我父王与宛儿周全!”
凝寒微微点头,淡然道:“此事,逝已与我说过,我自然心中有数,也望李公子能照顾逝一二,他生性有些懒散,战阵之中,一旦分心,后果不堪设想……”
石不语在花坛后听得这番言语,心中不觉感动,隐隐流动着一股暖意。却又见李密轻轻叹息一声,带着无限的惆怅,低声道:“还有一事,小生却是不吐不快。本来,我不应该在此时说,不过,战阵无眼,我只怕不幸殒命,便没有机会再……”
凝寒微微愕然,却仍是保持着清冷的神情,轻轻抬手道:“李公子但说无妨!”
李密默默不语,徐徐背转身子,望着夜色中的荷塘,晚风徐拂,夜凉如水,他忽的轻轻开口道:“实不相瞒,有的时候,我真的很羡慕大哥……因为,他有凝寒小姐在身旁……”
此言一出,明暗两处的听众皆是愕然。石不语死命捂住嘴巴,强忍着惊讶,却听得李密继续道:“李某粗鄙,远远不及大哥,不敢奢望凝寒小姐的垂青。只是,数年以来,这番话积聚在心中,着实难受,今日借机尽数吐出,还请见谅,莫要怪我唐突佳人!”
凝寒听在耳中,也微微有些感动,沉默良久,方才悠悠叹息道:“公子的好意,妾身心领了……只是,我心中只有逝儿一人,再也容不下别人,还望公子见谅,恕我不能接受……”
“小姐误会了,我只是说出自己的心意,并不奢望什么……”李密似料到会是这样的答复,轻轻摇着头。沉默之中,他却忽又迟疑道:“不过,我听闻大哥他,日后似要回去什么前世,到了那时……”
“到了那时,我便回山隐居,再也不愿多问世事……”凝寒微微一笑,打断了他的言外之意,露出了满足的神色,“俗世间的情爱之事,我懂的不多。不过,那句‘一日胜于一世的’话,我还是能够理解的……”
“从前,我独自住在穆昆山中,一晃便是八十年,虽然也很愉快,但隐隐中,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她的声音,说得越来越轻,似已陷入了回忆,玉颊上泛着淡淡的红光,显得那么的幸福。
“直到遇到了不语,我才知道,从前的八十年,似乎都还抵不上如今的一日……将来,等逝离开了这个世界,我便回到山中去,有了那么幸福的回忆,我,已经很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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