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领了独子与几名亲信匆匆回营,才入得营帐,沈通便不顾帐内尚有外人,高声吼道:“爹爹,那厮几次辱我,你竟然如此轻巧的放过他!”
“住口!”话音未落,沈达一声怒喝,打断了他的抱怨,眼见几位亲信正要回避,急忙挥手道:“公义,你们不是外人,且不要走,这事,你们也来听听!”
申公义几人对视一眼,心中也有些感动,当下纷纷立定。沈达沉默片刻,便转向沈通,略带怒气道:“如今天下大乱,正是豪杰群起之时,待到杨广伏诛,又是一场问鼎之争。你是我苏阳未来主人,怎么心胸如此狭窄,只为了几个女子与人争吵,不觉得可笑么?”
沈通极少见父亲如此严肃,倒也有些惧怕,怔了一怔,方才应道:“爹爹,我哪里是为了女人,只是那厮太过蛮横,先来挑衅……”
“蛮横?挑衅?”沈达冷笑一声,徐徐道:“你真当我不知你平日所为么?那些祸事,若不非为父的亲自出面替你摆平,便凭你那点斤两,也不会到今天才吃亏受辱了。你说石不语无礼浅薄,却不知人家白手起家,如今已是天下闻名……说句实在话,为父倒恨不得你学他一学,也那般无礼浅薄才好!”
他这番话,说得又急又快,直叫沈通面色一阵青一阵白,过得半晌,终于恨恨的跺脚,大步出帐去了,看那样子,却是仍然极不甘心。沈达亦是面色铁青,沉默片刻,忽的叹息道:“想我一世英明,怎么生了如此一个儿子!”
申公义怕他伤心,连忙安慰道了“主公,世子不过年纪轻些,脾气火暴了点,等再经得几年磨砺,便不会如此了……”
沈达默然无语,闷坐于交椅上,过了许久,方才叹息道:“希望如此吧……唉!我早年忙于征战,亡妻独自一人抚养通儿长大,也着实叫他受了不少辛苦。想不到日久宠惯,竟会如此……罢了,日后,你们替我多管教管教他!”
申公义自然连连点头,心思一转,忽的低声禀道:“千岁,军中有些流言,似有些意思,不知是否应当让您知道……”
沈达望了他一眼,笑道:“老申,你什么时候也卖弄起玄虚来了,但说无妨!”
申公义尴尬一笑,却没有玩闹的兴致,当下凑在沈达耳畔,低声道出。沈达起初倒还面带微笑,听了几句,便登时肃然起来,到了最后,双手已紧紧抓住扶手,指间紧崩得发白,可以想见其心中的震撼。
一时之间,这营帐内竟是寂静无声,沉默得可怕。过得许久,方见沈达皱着眉头,沉吟道:“难道说,那龙珠,真的已经被毁……会不会,是楚军特意放出的谣言?”
申公义面色凝重,低声回道:“千岁的推测,确也有几分可能……不过,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还是要预先做好准备!”
沈达轻轻颌首,自然也已想到其中的关键。数千年来,天下问鼎之争,大多都以龙珠的归属做为终结,天命一旦指明,众诸侯便不得再起兵戈,如此倒也省却了不少麻烦。但如今,倘若龙珠真的被毁,这便意味着皇帝的宝座,便没有了预先设定的人选,究竟谁能真正得到天下,便只能靠拳头说话。换而言之,从近以后,各路诸侯都需竭力壮大实力,彼此之间的关系,也将从盟友逐渐转向生死对手……
见得主公面色肃然,申公义又上前一步道:“千岁,还有一事,也需注意!既然这流言起于军中,恐怕隐瞒不住,我军既然得知,他路诸侯也必然……”
沈达微微一惊,旋即道:“你说得极是,不过,便暂时当我们不知此事……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协力击败杨广,他若不灭,还谈什么争霸天下?”
申公义凛然遵命,点头道:“千岁说的极是,事有轻重缓急,末将有些太过激动了!”
沈达淡淡一笑,挥手道:“不必如此,我也有些难以自抑……罢了,你且去吧,替我看着些通儿,莫叫他再惹出事端来!”
申公义微微点头,旋即转身离帐而去。沈达一人坐于交椅上,抚着长须,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沉吟不语。过得半晌,他却忽的睁开双目,叹息道:“看来,这天下,还是要乱上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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