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已然落暮,思玉仍是不住往身后看看,似乎有些不信之意,想起原以为宇文远今日必然绝命于此,仍是有些后怕,出了山谷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市镇之上,镇上已是华灯初上,几家酒家门前都是懒懒散散坐着招呼客人的伙计,店内正是晚饭时节,里面吆五喝六之声不绝,倒让宇文远有一丝回到庖丁楼的感慨,四人踅摸半晌,到底找见四老寄养马匹所在,那伙计见本主寻上门来,也是极为热情,不等宇文远吩咐,早已端来热水,让四人洗洗风尘,洗漱罢了,这才端了酒饭上来,都是近前山野河溪之中所产,极是鲜美,美中不足便是那酒仍是村茅白酒,味道不免寡淡许多。等到四人吃完,那伙计便将残羹剩饭尽数撤了下去,又是一盘盘水果端了上来,尽是时鲜之物,其中荔枝鲜甜滑嫩,又是酒家预先放在井水中镇过的,味道更佳,思玉同卢颖儿两人自是笑逐颜开。宇文远却是颇为好奇这店家怎地如此殷勤,打问之下才知,四老出手阔绰,饮食又极为讲究,单只寄养这一匹马,便付了十两银子,若论买草料喂马,也够喂好些时日,因此店家见马匹本主前来,只当又是大主顾上门,如何不殷勤相待?宇文远听罢也是觉道有些好笑,好在身上带的银两不少,便又赏了十两,回去跟思玉几人说了,也都是对四老出手咋舌不已。
只因在山谷中几人被四老这一番惊吓,后来又得历亭寒现身相助,四人虽是有惊无险,也觉道精神有些十分疲惫,这处市镇又有几分繁华景致,四周山水也甚为可观,几人便索性住了下来,实实在在过些散淡日子,这才依依不舍重又起行,一路也是风平浪静,缓缓而行,虽是见了不少武林中人鲜衣怒马,急匆匆来去,其中也不乏提及宇文远的,四人都是默不作声,只顾走路,这一日到了韶州所在,便四下打问麴管家,便是麦长云下落,谁知这韶州虽是岭南麦家聚集之地,那麦长云却并不在韶州城内住,所居双英庄离此还有近两百里路程,好在这韶州乃是岭南大镇,南北通衢之地,风景名胜自也不少,尤其曹溪畔南华寺乃是禅宗六祖慧能法师道场,供奉六祖慧能肉身在内,思玉和卢颖儿最好人文景致,不免便要去观瞻参礼,宇文远因自己师父师祖,都是佛门中人,到了这佛门圣地,也不愿就此错过,至于李徒郎更是无可无不可,四人便置办香火供礼结伴而来。
四人到了南华寺所在,只见风景清幽,古刹巍峨,俨然一派清净道场,都是个个屏息静气,挨个儿顶礼膜拜,到了供奉六祖慧能肉身所在,思玉不免笑道:“远哥,咱们那望海潮掌法中最后几式,倒跟六祖有些渊源!你可得多拜拜,让六祖点化你,早日融会贯通其中要义才好!”
宇文远却是一愣,这望海潮掌法中,怎地却又跟一代高僧牵扯上了?就是卢颖儿和李徒郎也是站在一旁,看着思玉颇为不解,思玉却是叠着两个指头道:“你忘了那掌法中最后几式名目了么?”说罢便笑吟吟念诵道:“万水千山来此土。本提心印传梁武。对朕者谁浑不顾。成死语。江头暗折长芦渡。面壁九年看二祖。一花五叶亲分付。只履提归葱岭去。君知否。分明忘却来时路。”念诵完了,却是看着宇文远笑而不语,卢颖儿一脸茫然道:“这不是黄山谷的渔家傲么?怎地成了掌法了?”宇文远也是心下暗暗念诵,不住想着望海潮掌法最后几路,猛地恍然大悟道:“你是说第六势之中那心印,不顾,折芦,只履,渡岭,般若么?不对不对,这词中并无般若啊?就算其中说道咱们这掌法路数,跟眼前这位祖师又有何关系?”思玉抿嘴儿一笑,粉嫩的杏儿脸上一派得意之色,跟卢颖儿两人对视一眼道:“怎无般若?这一首词,便是化般若为词,只不过不说般若罢了,这首词乃是黄山谷为禅宗祖师达摩所做,那其中一花五叶便是说法传六祖之时,自然禅宗兴盛,也正是达摩祖师西归时留下那句偈子,吾本来兹土,传法救迷情。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这偈子便载于六祖慧能法师那《坛经》之中!你说这望海潮掌法跟六祖有不有些渊源?”宇文远见思玉说的如此明白,一脸讪笑,挠着头道:“我向来没看过甚么经书,哪里去知道这些?便是咱们师父,听那灵隐寺早晚课,都是蒙头大睡,若是师姐你不讲,我这一辈子也不知道望海潮掌法还有这层意思…..”思玉几人知他于此不精,都是一笑,上前烧了香烛,献了供奉,磕头礼拜一番,便出寺游赏风景去了。
四人贪恋风景清幽,连着在曹溪南华寺淹留两三日,往山里越走越深,这一日正待回去韶州,路上便听有人埋怨道:““谭二哥,你说那擒龙使要这么多大蛇作甚?寻常毒蛇还不要,就是过山风都只要一丈以上的,这般狠辣毒蛇,哪里去找?”那被称为谭二哥的却是语气紧张道:“陈三儿,你不想活了么?这般埋怨,若是被擒龙使听见,立时送你去总坛,交给幽冥鬼王座下亲自处置,到时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再想起现下寻蛇的轻松已是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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