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品类繁多而丰盛,与她从前做公主时没有丝毫差别,可这对长宜来说却没有丝毫值得高兴的地方。
地位跌落因他,生活尊崇因他,这一切像是他从指缝中流露出的怜悯,甚至难以辨别他究竟是何居心。
邵钦进来时,早膳已经摆了一桌,长宜坐在桌边,迟迟没有动筷。
殿内伺候的宫女齐齐福身:“将军。”
邵钦嗯了声,在长宜身旁隔了一个位置坐下。
视线落在她腕上被白布包扎的地方,问:“公主手伤如何了?”
长宜看过来:“将军清早来此,便是为了问这一句么?”
她刚起床不久,粉黛未施,更显清丽动人。外面骄阳斜照进来,落在她脸上,映得她出尘脱俗,如梨花般高洁。
吹过一路冬日冷风的手,不知不觉间又浮现了昨夜滑嫩的触感。
搁在桌上的右手搓捻下拇指,邵钦定定瞧着她:“是又如何?”
长宜此问只为给他找不痛快,从未想过会得到肯定回答。
她微愣,随后移开眼去:“不要打扰我吃饭。”
邵钦身子后倾,以示相让:“公主请。”
长宜本就没胃口,邵钦坐在旁边,存在感跟座山一样,长宜没有当着陌生人的面用膳的习惯,更不愿在他面前吃。
她操起筷子没两秒,又迅速把筷子丢到桌上。
“我饱了,将军请回吧。”
邵钦眼皮微抬:“我若不回呢?”
长宜握拳,她当然不能把他怎么样,天下都是他的,皇宫当然也是。
她一介阶下囚,没有资格赶他走。
可这样的生活长宜已经过够了。
她抿唇,看向邵钦:“将军到底怎样才肯放过我?”
“嗯?”
“你究竟想做什么?打杀我?惩治我?折磨我?无论你想做什么,成王败寇,我都不会反抗。”
邵钦唇角微扬:“不会反抗?”
“……只要不是侮辱。”说这话时,长宜闪过一丝耻意,“或者把我当成前朝罪人推出斩首,我都可以接受。”
“只要你能放过我。”
邵钦嘴角的笑容沉下来:“我在公主心中,便是这样的人?”
“不然呢?”长宜疑惑地看向他,“或者将军亲自告诉我,你又是什么样的人?”
“李长宜。”邵钦眯眼,“你当真不记得我么?”
“?”
经他这一问,长宜脸上闪过茫然之色。
她该见过他吗?
他将她脸上神色尽收眼底,眉眼间忽地涌起一抹戾色。
大掌捏住长宜的下巴,连骨节都有些泛白。
邵钦将她拉扯过来,眯眼道:“你问我怎样才肯放过你,是吗?”
下巴传来剧痛,长宜眉尖紧蹙,脆弱而坚韧地看着邵钦。
凌厉眉目近在咫尺,分明是俊美的脸,可在她眼中却如修罗一般。
二人离得极尽,她几乎分辨不出他身上的寒气究竟是路上带来的,还是他此刻散发出来的。
他道:“李长宜,我要你永远记住我。”
这是什么奇怪的条件?
长宜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用力推开邵钦,自圆凳上站起来,按揉着自己的下巴。
她站在一米外的地方,恨恨看着邵钦。
“放心,我这辈子都会记得你,我还要杀了你。”
邵钦盯着她:“还不够。”
“李长宜,你记的还不够。”
-
那天之后,邵钦有一段时间没有过来。
长宜在长乐宫中,一点一点养好腕上的伤。
每天过来伺候的仍然是刘公公。
大概他自己没有去其他宫的打算,每天就在长乐宫伺候她,见到长宜,刘公公依旧是笑模笑样,一口一个公主地叫,仿佛他从未背叛过她似的。
自从听了刘公公那天早上的话,长宜不预再为难他,可也不愿再和他多说一句话。
除了刘公公,被调遣到长乐宫还有几个宫女,长宜没记她们谁是谁,只知道两个近身伺候的宫女,一个叫采月,一个叫摘星。
采月的话更多些,嘴巴也是会说的,每次为她梳妆,要么夸“公主天生丽质”,要么赞“公主眼睛像星辰”。
长宜对她们倒没有不喜,却也不愿对她们亲近。
但她们对长宜却很热情,总是变着法儿地跟她说话。
什么“外面的雪又化啦”“侍卫又换班啦”“今天御膳房做的水晶饺很香”“很快就到新年啦”之类的。
长宜从来不接,只是在心中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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