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的春天和煦温暖,阳光洒遍大地,河边柳絮飞扬,河中水声琤琮,鱼儿自在。言煦姁几年前初移至此,竟似归乡。煦姁乎春,曦彤乎夏,凄乎秋,冽乎冬。万物有其道,自然轮回,唯这春日与其最为相似。
她出身书香门第,自小习读四书五经,秀外慧中,才起气内敛,偶言些许,方知其一隅。
自去看了寿康马展以来,言椿便对绘画产生了浓烈的兴趣。古者,文人骚客都是会作画的,何况如今?绘画是美的另一种传达方式,文学之美与绘画艺术品之美,于美学家们而言皆是致命的享受。
相对于泼墨为主的中国画,油画丰富的色彩以及强烈的立体感很快吸引了她的眼球。她操起毛笔,佣人一个抬画架,一个背颜料和色盘便上路了,她选择了自己的母校,因为母校的风景总是格外动人。
杨柳依依,甄曦彤大老远便见着了那一抹倩影。她本便无所事事,就随心前来观之为哪位佳人。她立于她身侧,俯身凝望那半成形的草图。
言煦姁侧过脑袋,那双颜色极浅的琥珀色眸子便对上了甄榎乌黑明亮的眼睛。
“画的可真不错。”甄曦彤赞叹道,“其实她看不出个所以来。”
“这便不错啦?”言椿抿唇笑了笑,打量了一眼自己刚动的那几笔,又打量了一遍甄榎,见她身上别着的名牌,便不由自主地唤了出来,“甄榎(真瞎)啊。”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直觉有些尴尬,撇开头去,又红着脸转回来,“对不起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支支吾吾未了,那人反倒先笑了。
“是呀我是叫真瞎。”甄曦彤在她边上坐下。
“甄榎,当念jia(第三声)吧,”言椿道,“这字着实有些偏,一时半刻没反应过来。”
“你还挺博学多才,”甄曦彤有些诧异,从小到大,似乎就没人叫对过,“那么作为交换,你是否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我叫言椿,“椿”乃木字旁加春天的春,是海棠花的又名,“言”是言语的言。”她一本正经地介绍道,甄榎望着她出了神。
“你是这儿的学生吗?”言煦姁突然问。
“不,翻墙进来的。”她踏步至后边,四仰八叉地躺在礁石上,阳光自粼粼湖面穿进言椿的眼睛,也穿进甄榎的眼。
礁石上那人眯起眼,光便在她的睫毛尖衍射出一道虹,她于是欣欣然笑了,“言椿,你说为什么七色光为一体便无了颜色呢,或者说为什么变成了白光呢?”
言椿是学文的,虽言也学过些许科学知识,但终太久了,她不过依稀记得这属于光学范畴。“你别动,”她道,扬笔画下了那人,那幅画上慵懒的人眼角边有一串小小的彩虹。
“你知道吗?国外有位物理系教授就要来我们这儿了。”甄榎期待地道。
“嗯。”
“他是当代最伟大的物理学家之一。”
“嗯。”
“。。。。。。”
“我以后来这里还能见到你吗?”
“嗯,不过别再翻墙了,在门口等我便好。”
“。。。。。。”
“我们是朋友了?”
“嗯。”
“。。。。。。”
言煦姁将板上的画揭下,递予她,“送给你,取个名字吧。”
她叉着腰,平静的眼中一下子变得波澜不止。
“虽然不符合现实,但是非常有创意。”甄曦彤煞有其事地评价道,“便叫《当衍射具象化》。”
“哈?”言椿笑出了声,“这名儿可真特别,主角可是你啊。”
“《当衍射在我的眼角具象化》”甄榎立刻完善了之前的答案。
“不妨叫《弧中虹》,”言椿道,“弧便是狭缝,也就是你的眼,虹便是衍射出的七色光,如何?”
“倒挺文气,不过少了点科学知识。《衍虹》如何?”甄榎不依不饶。
“你对于“衍”字可真是执着。”言椿一边心想着“甄榎的衍虹”(真假的眼红)窃喜,一边将画板递予佣人,“那么,我得回去了。”甄曦彤点了点头,愣怔地坐回那块礁石上。言煦姁看了她一眼,便欲转身离去。忽闻身后水声琤琮,她回眸,见那人正百无聊赖地往水中扔小石子,水便被激起一层层涟漪。于是莞尔而笑曰:“水是眼波横。”
“大致对了四个字,”那人在礁石上垂眸看她,“水是横波,有时候可以这么认为。”
她的眼角泛起一阵笑意。
之后再次转身,尚未迈出步子,身后那人又急切唤道:“言椿,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啊?”
她侧身,过膝的裙裾被风扬起,“下周周日。”风将回复带到甄曦彤的耳中。言椿忽然又想到什么,匆匆回至甄榎边上,自怀中掏出一张名片,递予她。
甄曦彤低头见着了上边的信息,扬了扬唇,便将它收进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