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感不妙,他只能冒险将身体略微后移,勉强朝着下方看了一眼,昏暗的沙发内,一对发着绿光的小眼睛正在和他对视!
是鼠鼠!
一头小老鼠闻到了他吃碎饼干的气味,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通风口钻了进来!
该死!希德下意识地又复盘了一次自己的计划,却怎么都没有预料到已经抵达了最后一步,却突然冒出一只鼠鼠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滚,滚啊!!!
希德,小老鼠却无法理会他的意思,它开始啃食饼干的残渣,吃得不亦乐乎。
而更可怕的是,随着小老鼠的动作,沙发椅此时正在以极微弱的速度摇动着!
这怎么可能不被警觉的人发现!
果不其然,就在小老鼠啃得正欢的时候,希德再次听到了长剑出鞘的声音,地面震动了一下,他的身体也随之一抖。
来人朝前迈出一步。
“谁在哪儿?”希德可以听到声音中的恐惧不安:“谁在沙发那边?”
他真想回一声:“沙发里没人,沙发里怎么可能藏人呢!”
然而,就在这时,希德大腿上的鼠鼠吃完了残渣,还在折腾着,就连希德自己都可以感觉到沙发的轻微晃动。
我为什么就不能把底座做得再稳一点呢!
希德抱怨着。
更糟糕的是,外面就是巴登大街,街上不仅有保民骑士官巡逻,而且还有几十号佣兵正在等活,只要稍微闹出一点大的动静,希德就会暴露自己。
正因为如此,希德才不得以设计了这个暗杀计划。
怎么办?
如果出去拼命,希德有五成把握可以三下杀死霍夫曼爵士,但不让霍夫曼爵士求救或者闹出动静的把握,他一成也没有!
如果放弃刺杀现在就逃命,希德有十足的把握可以逃出生天,可监视了他三年的霍夫曼不可能认不出他,别说希德蒙着面罩,就连化成灰霍夫曼都能把他认出来!
对一个监视者来说,发现了监视对象有问题,这意味着什么?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心急火撩的希德只觉得口干舌燥,他又朝着站在自己肚皮下方三寸的鼠鼠狠狠地瞪了一眼。
鼠鼠!这次真被你害死了!
必须,镇定下来,希德,你必须镇定!
少年暗示着自己,他连深呼吸都不敢,只能闭上眼睛,脑袋里一遍一遍地回忆着刺杀计划,他的整个身体都绷直了,流线型的肌肉绷紧。
他只能全神贯注聆听声音,如有出剑的风声,希德立即反击,如果没有,那只能再等等。
只是鼠鼠似乎感受到了希德的怒火,它吱吱吱地叫了几声,顺着裤管爬了下去,消失在了黑暗中。
“哇!”希德还来不及思考这意味着什么,霍夫曼爵士的惊叫声随后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快速变远。
“原来是你这个小耗子!”惊喜,又长出一口气声音,来人明显如释重负,他的笑声舒爽许多:“给我滚出去。”
“吱吱吱~”
“咚咚咚~”
鼠鼠的叫声不定时从周围响起,沉重的脚步声跟着鼠鼠的叫声一起,一个大,一个小,吱吱声先消失,脚步声后消失,紧接着是沉重的门栓声,来人把门锁住了。
坐在沙发里面的希德同时也轻轻地,控制着力度长出了一口气。
他现在不知道要感谢鼠鼠还是憎恨鼠鼠了。
一口气刚刚出完,两声重重的敲击来自左脑左上方,希德赶紧屏住了呼吸。
“对不起啊,兄弟,我错怪你啦!”
话音刚落,一团饱满的重物先是压在希德的双腿上,真皮沙发发出痛苦的叫声,然后希德只觉得自己的前胸逐渐被重物挤压。
被一个256镑重的胖子压在身下是一种什么体验?
就是这种体验,希德忍不住随着沙发的声音闷哼一声,他有一种被填满的感觉,他的双腿被压住,他的前胸被压住,他的脸甚至都埋在了一团松松软软的脂肪之中,油腻的气息和淡淡的雪茄味扑面而来,希德让自己的脸稍微后退一点点,以保持呼吸。
这样的话可没办法动手啊,希德还在等待,他等了四天,不在乎再多等一会儿,今天的情况虽然有些意外,不过希德已经感觉到了腿部上方传来的异样。
他赶紧又复盘了一遍计划。
“嗯?”来人大概也感觉到了屁股下方有东西,他站了起来,希德只觉得全身一松。
下一秒,一种更加沉重的撞击再次袭来。
稀稀疏疏的响声,小刀打开蜡封的声音,希德的面前恢复了一点微弱的朦胧光亮。
“霍夫曼爵士亲启?奇怪,应该送办公室。”来人显然也很疑惑。
读下去,读下去就对了,你疑惑个什么?希德暗地里在为来人鼓劲。
这是一封希德精心写就的信,这封信将会挑动霍夫曼爵士的情绪,给自己创造机会。
只过去了差不多几秒,来人的呼吸声陡然加大,且能感觉到颤抖,他愤怒的吼声和经典的帝国国骂震得希德耳膜有点痛:“混账,婊子养的!谁啊?!”
希德缓缓翘起了嘴角,霍夫曼应该是看到了自己信里嘲笑他迟到早退,说他是懒狗,表示授予他“摸鱼王”“帝国首席薪水小偷”的那段了。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整条大街都知道霍夫曼提前下班的事情,他大概以为是附近的佣兵头子和商人或者邻居拿他开玩笑。
紧接着是不耐烦的抖腿,来人开始抖腿,连带着希德也被迫跟着抖,他还有点感激,这让他的肌肉有所放松,希德猜来人已经看到了自己嘲笑他身体肥胖和仕途不顺的部分,也是,一个曾经有着光明未来的五级官转瞬之间被发配到瑞兹兰来干一件没什么大用的监视任务,霍夫曼没理由不烦躁。
等,继续等。
“嘶~”倒抽凉气的声音响起,不出希德所料,任何人如果再一封匿名信里面见到有人能够详细描述自己的生活细节和私人小秘密时,都会感觉到害怕的。
准备了,希德屏住了呼吸。
他身上的人猛然一抖,后背离开了靠背,自然也离开了希德的前胸,他的双手离开了扶手,波浪般的冲击力令希德双腿一麻。
机会来了!
那封信,信的末尾是希德的设问,一个无奖竞猜。
“我就在您家里,我一直都在。”
“猜猜看我在哪里?”
正常人如果看到这里并且和前面相印证,那么他的第一个反应应该是立即起身,不过霍夫曼这位更是重量级,他是没有办法一口气起身的,因此他的动作应该是首先让脊背离开靠背。
这也意味着,希德要开始行动了。
少年的双手从沙发的扶手上抽了出来,他立即伸手到腰部,摸到了短剑的剑柄。
依靠着模糊的光影,他能够看到来人那宽厚的脊背,以及脊背周围的光圈,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希德稍微判断了一下位置,手中短剑如闪电般突刺,刺穿了沙发的真皮,贯穿了前方的障碍物。
“唔!”来人的身体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沉重的重量从短剑上传来,好像想把剑压回去。
没必要隐藏了,希德双手用力继续将剑前送,直到重量从剑柄上离开,紧接着,他的身体开始前伸。
他的额头触碰到了沙发的真皮表面。
他的鼻子将皮革微微顶起。
他的嘴唇接触到了皮革,有点咸味从味蕾上传了过来。
左手抓住匕首,顺着短剑在皮革上刺开的缺口,希德切开了沙发的真皮表面,迎面而来略带中年男人油腻气息的清新空气令他迷醉,炫目的阳光更是让他睁不开眼。
在一瞬间,希德有种错觉,如果说之前有点在母亲子宫一样温暖舒适的感受,那么他现在感觉自己就像是自由的清风一样肆意妄为,那种感觉像是脱离了肉体的桎梏,将精神传递到无尽的星辰和银河尽头中去。
“救……救……”声音呼唤回了希德的注意力,面对光线的不适应也有所缓解,希德将目光转移到了地上的男人。
是霍夫曼爵士,他穿着一件标准的背带裤羊毛衬衫,一对小小的眼睛,一根尖尖的鹰钩鼻,小嘴巴,下巴堆积了三层,短剑正插在他的背后,鲜红的色泽漫过了衬衫上的白色。
看得出来,霍夫曼很想喊救命,但因为肺部受创,他口中只能发出含糊的话语。
似乎是想到自己连续坐了好几天的沙发里面居然有一个大活人,霍夫曼爵士立即干呕起来,他咳嗽着,吐着血沫,涕泪横流。
脑子有点晕,眼睛也因为长时间没有好好视物而分泌着泪水,希德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望向倒在地上的霍夫曼爵士。
成功了!四天的折磨是值得的。
现在,他有些事情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