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江上行数百里,沔州城外余家湾,稀稀落落的河灯顺着流水飘荡,远没有宣州城中那般拥挤,但河灯承载的思念和祝愿,确实一样的。
一盏被水草缠住的河灯摇摇晃晃,终因灯内的蜡烛熄灭,渐渐暗了下去。
“哗啦,哗啦。”船桨拨动江水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篷子的小船没挂灯笼,守在岸上的人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还是不太敢确定船上是否是他们等了半夜的人。
待这艘船停在他们面前时不过三五丈远的地方时,岸上的人便拢起手,发出“啾啾、啾啾”的蟋蟀叫声。
“咕咕,咕咕,咕咕。”船上的人回了三声,草丛里的人便跳了起来,“沈戈?”
“是我,接住缆绳。”沈戈说罢,把缆绳扔了过去,准确落在岸上等候的肖林手中。肖林立刻用了,将船拉到岸边固定好。
沈戈进入船舱,与一位中年男子扶出一位老人,月光照亮了她花白的头发。中年男子低声道,“娘,滩边地不平,儿子背您上去。”
老妇人没有逞能,伏在了儿子背上。送他们上岸后,沈戈返回船舱,又扶出一位老人家,低声道,“阿翁,让我背您上去吧?”
沈戈还没他的孙子大呢,房老爷子岂能让他背着,“别看阿翁年纪大,腿脚利索着呢,走吧。”
“好。”沈戈声音里透着欢快,“咱们上岸走约莫五里山路,就能到漕船所在的位置,您和阿奶还有二舅乘坐漕船顺江而下,待出了沔州后,林家人会在岸边等着接您二老。”
河边草木茂盛,呼吸间尽是清新的水汽。房老爷子望着水面上稀稀落落的河灯,心神有些恍惚。两个时辰前,他还在府中向小个儿子交待后事,这会儿却已被外孙女婿送出了城,待会儿就要乘船去宣州,与自己的女儿团聚了?
真是像做梦一样。
“戈儿,你当真不跟阿翁一起走?”被人背着穿过树林,到了漕船边上准备上船时,房老爷子再次问沈戈。就算他再能干,也还是个孩子啊,安州届时穷凶极恶之徒,房老爷子如何放心得下。
沈戈答得坚决,“阿翁,我如今在右侯卫中效力,不攻下安州,我们誓不还乡。”
好孩子,如果我大夏儿郎都如你这般,何愁安州不灭,何愁天下不定。安老爷子拍了拍沈戈的肩膀,“外祖父在宣州,等你平安得胜归来。”
月光下,沈戈笑容灿烂,“您放心,孙女婿一定会平安回去的。泉叔,我阿翁和阿奶、二舅在这里。”
刚匆匆赶到,正两眼一抹黑不知去哪找人的林泉听到声音,立刻奔了过来,给房家二老和房二舅见礼。林泉是跟在林康年身边多年的管事,房家二老都认得他。见到他,心里也更踏实了些。
眼看着运送军粮的漕船马上要启程了,沈戈连忙让房家人上船,并让林泉带着四个护卫登船护送,“一定要将二老平安送到。”
“姑爷放心。”林泉拱手,扶着房老爷子上了船。
房二舅上船时,低声与沈戈道,“我大哥哪里,你不必太过为难。”
沈戈却道,“二舅放心,我一定把大舅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