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哦,淮安啊,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去?”
“大人也还未下值,小的岂敢懈怠!大人,喝口茶暖暖身子!”
府衙办公房内,知县大人陈正接过快班班头熊淮安递过来的茶,眼睛却是盯着桌案上的文稿。熊淮安四十左右,块头大,健壮的像头熊,不过此人虽然四肢发达但心思却也敏捷,这也是他为何一直深得陈正青睐的原因。陈正却是矮小许多,而且面相也要比熊淮安苍老不少。
“已是入春,不久便是春耕之事,粮种,播种,等等事物,都需妥帖安排,若是错过时候,耽误春耕,便是我等之责。而且如今天气却是一日冷过一日,殊为异常,府县之间虽然未闻冻馁之徒,却也不能大意。昨日我已安排陈虎他们到各村去排查,不知情况如何。”
“大人一心为公,小的佩服,只是大人如此苦熬身体,容易伤身啊!”
“在其位谋其政!”陈正苦笑,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对了,老头那边怎么样,入冬的食物可还有了?”
“刚刚小的还见到他呢!”
“哦?这么晚了他出来干什么?”
“死人了!更夫瘸子冻死在巷子里,喝酒害了他的性命!”
陈正神色一敛,望着远处出神,良久才幽幽道,“他今年五十了吧?”
“正好五十。”
“鳏寡孤独,人生之悲啊!”
“以前也是不错的人,那时候小的还可是亲眼见着他发家致富的呢,别提多风生水起了!可是自从他妻子难产去世,独苗又被水淹死之后,他整个人便变了,变得寡言少语,变得神志异常,最终沦为如今地步。这也是大人心善,为他谋得更夫职务有的一口吃食,不然怕是早就死了!”
“为官一任,当造福乡里,这也是本官的职责。只可惜到底还是没有给他谋得一个温暖的家室。”
“不是大人的错,是他自己不争气。”
“老头是把他接回义庄了吧!”
“嗯。”
“正好那件案子的尸体也还在义庄。淮安,既然我们都睡不着,便一起去找老头聊聊。”
“小的遵命。”
“你稍等一下,我让家仆给家人回个口信。”
“大人请便。”
熊淮安走了出去,一个穿着仆人服饰的中年男子躬身走了进来。
“老爷!”
“你回去吧,今夜我要办差就不回去了。给乾儿带个话,让他安生待着,别没事惹事,尽是胡作非为,也是有功名的人了,也当稳妥行事。”
“是,老爷!”
“这封信带回去,交给二老爷陈轩。”
“奴才明白了。”
“去吧!”
仆人离开后,陈正穿上大衣,披上大襒走了出来。此时,天空飘扬着雪花,寒风在宅宇上空盘旋。陈正扫了一眼,道,“我们走吧!”两人步出衙门,登上轿子,一直朝南城而去。义庄便在南城,南城是镇上最为萧瑟之处,多为平民居所。一路寂静,森然萧瑟。越是靠近义庄,那种森杀便越发的浓郁。
到得义庄门外,只见一栋破落的宛若祠堂的屋宇赫然立在黑暗中,两盏灯笼悬挂在门的两侧,就像是巨兽的猩红眼睛。四下里黑压压一片,如有无数的野兽环伺。陈正两人走到门口,熊淮安伸手敲了敲门。
门从里面打开,露出一张苍老的脸孔,一双眼睛浑浊的宛若死鱼的眼睛。佝偻着背,使得这人整个身体矮小许多。
“原来是大人!”
“深夜无眠,来寻你讨杯酒喝。”
“大人说笑,这里的酒有什么好喝的。大人快请进。”
义庄是个四合院,一入门便是一个大堂,大堂有道门进入院内,左右两侧以前是厢房,现在全部改为了摆放棺木的空旷场所,正北一排房间是正房,保留着原有的模样。只是整个院落,都破落荒废了。无数的蛛网灰沉,悬挂在梁宇之上。
“先不喝酒,带我们去看看尸体。”
“好的,大人!”
天寒地冻,却也隐约弥漫着尸体的气味。那气味若有若无,总是会让生命那敏锐的神经感知。或许,这便是生与死之间那无言的对碰。望着老人那佝偻的身影,陈正不由流露出悲哀之色。
“你的身体怎么样?还是如以前那般没有起色吗?”
“吃了不少药,就是没有好转,怕就是这样了!”
“少喝点酒,还有你的住处,我不是让人送来新的棉被衣物和取暖的木炭了吗?该用的用,没有了跟衙门说一声。”
“早就说大人是菩萨转世,就是如此体贴我们这些小民!只是残躯如此,大人即便如何抚慰,也是没有用的了!”
“尽说些废话,怎么会没用呢,养身养身,自己不养,身体又如何能够强健呢!”
“是,大人说的在理。”
“别打马虎眼,我希望你能活久些,至少夜深人静之时,我还能有个喝酒的地方!”
老人佝偻着背,低垂的面孔掠过笑意。此时三人已到了左侧的停尸房。停尸房与摆放棺木的地方用布帘隔开了。透过那厚重的布帘,隐约可见到一方方黑漆漆的棺木,阴森森的躺在另一边。陈正朝棺木方向凝望,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大人,瘸子在这,是冻死的,我仔细查看了他的尸体,没有异样,不是他杀。”
瘸子便是更夫,看上去远超过五十岁的年龄,整个躯体干瘪瘦弱,就像是披着一层绷紧的皮的骷髅。须发灰白,面容僵硬,表情安详。看来醉酒有的时候也不是坏事,至少能让人沉浸在某段不为人所知的梦境里。
只是,瘸子还有什么美丽的梦境呢?
“这边就是城隍庙的那具尸体。不知道这个案子查的怎么样了?可发现什么线索?”
熊淮安瞥了老人一眼,然后将目光落在陈正的身上。陈正正望着瘸子发呆。熊淮安咳嗽一声,走到尸体的另一边,道,“应该是白莲教内部之间的纠纷,从城隍庙那里发现的法坛可以推测此人的身份。只是白莲教行踪诡秘,教规森严,既然他们是内部处置,自然不会给我们留下更多的线索。不过,我已经命手下的人留意了,不敢松懈这个案子。”
“可以找老鼠王五啊!”老人道。
熊淮安眉头微微一挑,这时陈正已回过神来,背着双手道,“王五此人黑白两道均沾,非等闲人物,若是能从他身上找到突破口,想来这个案子也好破。淮安,你可与王五相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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