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风停了。
神王呆呆的站在那里,仰望着那深邃的如同一张人脸的黑洞,恐惧涌现,毫毛倒竖。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渺小的不过一只苍蝇。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能飞去哪里?
神王正自呆怔间,一只木鸟忽然间从那黑洞的另一侧飞了出来。
木鸟舒展着翅膀,仰头朝着云层飞去,发出那清锐的叫声。
神王一怔,隐约可见在那木鸟背上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人赫然便是仇九。
黑洞猛烈的抖动着,顷刻间,便化为无数的黑云,遮天蔽日。
仇九面前的人是一个老人,须发如枯草,肌肤如树皮,只是一双浑浊的眸子透着精明。老人身上的衣衫破破烂烂,已是不能御寒了。老人望着仇九,伸手将一只葫芦递给了他。
“喝一口。”
仇九笑了,接过葫芦大口吞饮。那葫芦看着不大,却不知容纳了多少的酒水。仇九一连喝了好一会儿,才将那葫芦扔给了老人,瞬即腾身而起,挥舞着长剑斩向漫漫的黑云。老人也没有阻止,只是坐在那木鸟背上,由着木鸟将自己带上苍穹深处。
远处的光霞忽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那声音充斥着愤怒和惊慌。
神王不明白那声音代表了什么,可是空气里流动的意味却更为不同了。仿佛时空真正的要变了。他茫然的注视着苍穹,黑烟在仇九的乱剑劈砍下不断的消逝。难道,这个时空还是有出入的?正自迷茫间,虚空中的仇九突然一剑斩向了他。神王猛然回神,急忙滑身后退,退了不知多远,他脚下突然趔趄,整个人还未回过神已是倒栽下去。
“仇九!”他失声喊道,可是眼前的世界却是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轰隆隆!
天雷滚滚,电闪如织。
仇九站在地上,望着那已没有隧洞痕迹的地面,嘴角微微翘起,笑意在脸上浮现。回身展望,风驰电掣,沙尘滚滚,雷声,电光,风的咆哮,这世界陷入混乱之中。光霞时隐时现,宛若幽灵。混沌一般的天空中,一座囚牢轰然压下来。光霞突然膨胀,焰光迸射,一道身影冲天而起,重重的撞在了囚牢上。囚牢一晃,几乎被撞翻。囚牢上空的老人双掌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他的身后,出现一道道身影,竟与他持着毫无二致的姿势。
他是一个人,却又不止一个人。
他是一人之力,却又不止一人之力。
仇九笑着,脸上丝毫没有担忧之色。囚牢稳住,如一座山岳般压落。霞光更加狂躁,霞光中的身影叫骂不休,肆意的冲撞。可是,囚牢已经将那身影纳入其中,并飞快的合拢。忽然间,囚牢一颤,站在囚牢顶上的身影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没有谁可以困住虚神大人,没有谁?”
老人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虚影,那虚影赫然是猎道者之王的模样。老人面如金纸,气息渐泄。仇九呆住了,笑容僵在了脸上。囚牢不断的被撞击,不断的偏移了位置。仇九双拳一紧,双目圆睁变得血红,他怒了。一脚踩地,身躯倏然如冲天之箭飞上高空。剑起,光寒,斩落。虚影尖叫一声,如烟云碎灭。
仇九抓住老人的肩膀,老人嘴里满是鲜血。
“仇九,我是不行了,接下来就靠你了。”
“你不会有事。”
老人满是鲜血的手抓着仇九的手臂,惨然一笑道,“我已经很知足了,我找到了先祖们遗留的东西,也完成了先祖们的遗愿。仇九,这里面有你的功劳,若非你,我也进不了秘境,进不了秘境,我也找不到线索。仇九,困住他,无论是一百年,一千年,还是亿万年,困住他,磨灭他。”
“你放心,他走不了了。”
老人使尽全力抓着仇九的手,当仇九郑重的回应他后,他的手忽然一松,整个人便软软的倒了下去。仇九想要抓住他,可是在两人之间忽然出现了一道结界。老人在结界的对面,越来越远,后来被一片云雾遮住。仇九看不见他了。
老人走了。他姓公输,人称公输老人。是鲁班的后裔。
仇九呆呆的看着,内心如被人狠狠的刺了一刀,变得空空荡荡。这一刻,他感觉无比的孤独,仿佛整个世界都离他而去。他就像是一个孤魂,在苍寂的世界里苟活。一滴眼泪,悄然滑落下来,竟是穿透了那结界,消失在茫茫云雾之中。
仇九一脚踩在囚牢上,囚牢一顿,既而重重压了下去。
野兽嘶吼之声从囚牢中传来,滚荡的凶厉之气冲撞翻涌。
仇九如在与整个世界的力量对抗。这一刻他才知道,老人用毕生的力量在压制着虚的力量。仇九的身躯很快便被一层层的光焰包裹,皮肤也被那黑色的鳞甲覆盖。他褪去了人的模样,化而为野兽,四肢着地,整个人的重量,与囚牢的威力,对抗着虚。
整个囚牢内,充斥着那杂色的光焰。
或者极寒,或者极热,交替的温度似乎要让那囚牢分解。
或者无数利刃的砍击,或者锋牙利齿的撕扯啃咬。那炎光之中,那生命变化出无穷尽的形貌,发出各异凶狂的音声。囚牢上的仇九,一层层的光焰破碎,又一层层的光焰生长。仇九身上的鳞甲,不时凋落,又倏而生长。
当一声沉闷的巨响传来,整个时空一下子寂静了。
尘烟弥漫,混沌了天地。
没有了嘶吼,没有了光焰,没有了气流的呼啸。
啪的一声,地层深处传来隆隆之声。现在,连囚牢也不见了。
只剩下一个无尽的黑漆漆的深渊,喷涌出那幽森阴冷的气息。深渊,仿佛连接着阴阳两个世界。而囚牢便消失在了这里。仇九站在它的边缘,满面鲜血的注视着。没有了光焰的包裹,他那残破的身躯便在幽冷的空气中暴露。
他缓缓抬起头,仰面看向虚空。虚空上是那纵横交错的痕迹,仿佛是被那个疯子用乱刀砍过一般。
“他出不来,”仇九徐徐吐了口气道。“只要我活着,他就出不来。”
两行血泪无声的从眼眶中流淌下来,顺着面庞落在了满是沙尘的地上。他的视野模糊了,既而陷入了黑暗之中。风在耳畔呜鸣,空气里充斥着幽异的阴寒。他展开双臂,无数冰晶在手上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