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下,地上满是碎片,干燥的泥土里还散着酒香。他摆了摆双手道,“没了。”
那身影懊恼一叹,站起身道,“我去找那家伙。”
那身影不见了,仇九坐在了冰封女子的身边,静静的笑着。不一会儿,地层深处传来怒吼和嚎叫,旋即又传来痛苦的呻吟。
他看着那熄灭的火堆,隐约有光焰一丝丝一缕缕的飘游着,就像是木头的魂魄一般。他抓起一把泥沙洒在那火堆上,那些光焰便断裂了。他大笑起来。而这时,暗暗的苍穹,一道雷电嗤啦一声劈落下来,竟是落在了他的身上。他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头发也如乱草一般,一缕缕的烟从头顶袅娜飘荡。
可是,他静静的坐在那里,深邃的眸子注视着那火堆。
寒风,呼啸,暗夜。
那团身影飘然到了仇九的面前,对面而坐。仇九看着他,那身影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仿佛一不小心就会化为飞蝶飞跑似的。看来战况很激烈,堂堂大道居然弄成这幅德行!
“来,你尝尝。”那身影将一个瓷瓶递给仇九。
仇九讶然接过来,道,“从哪弄来的?”
“切,就这点事,很难吗?”那身影不屑的道。
仇九打开盖子闻了闻,馥郁的香味钻入毛孔之中,令人体态舒畅。
“不错啊!”
“那是,我大道出手,还不手到就擒!快尝尝。”
仇九喝了一口,火辣的滋味瞬间充斥口腔,仿佛要爆裂开来,可是那滋味又散作无数的溪流,涌遍全身。那是通泰的感觉,涤荡了身体和神魂的疲惫和痼疾,让力量和生命之源暗兹浅长。他将瓷瓶递还给那身影,那身影接过来竟是大口大口的喝了下去,也不管那火辣的滋味在口腔、喉咙、肺腑爆裂。许久,那身影将瓷瓶抛在一边,站起来大笑起来。
“痛快,痛快!”
却在这时,一道暗影宛若幽怨的鬼魂悄然出现在两人的面前,目光幽幽的注视着他们。
“你们太过分了,真以为我堂堂虚神会怕了你们!真要斗起来,大不了玉石俱焚!”
疯子似的身影见着那暗影,大笑道,“斗吧,斗吧,反正在这鬼地方不死也得疯,你堂堂虚神都不怕,我大道怕什么。玉石俱焚?好啊,好啊!”他窜过去一把抓住那暗影的手臂。“我们一起玉石俱焚。”
那暗影用力挣脱开了疯子似的身影,往后连连退了数步。
“你疯了!”
“是啊,我疯了,怎么,你有意见?”
“我、我杀了你!”
“哈哈,我也有此意。”
两团身影便纠缠在一起,竟是如同那地痞无赖一般的斯斗。不一会儿,那暗影挣脱开来掠上高空,扭头狠狠的道,“别以为我现在虚弱就那你们没办法,仇九,大道,别得意!”
“哎呀,别走啊!”
疯子似的身影疾驰而出,追了上去。那暗影大叫一声“我的娘啊!”狼狈狂窜。一眨眼间,两道身影消失在漫漫黑夜之中。只剩下寒风讥诮似的呼啸。
仇九倒在地上,睁着乌黑的眼睛注视着那渐渐暗淡的刑台。
夜凄寂苍凉。
一滴滴的水珠,这时候却从女子的身上流淌下来。黑夜里,她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眸光便带了一层薄薄的温度。水珠落在干涸的地面上,一片叶子倏然钻了出来。
仇九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竟是睡着了,兴许是那酒的缘故,或许是为了追寻那断开的梦。梦里,他呢喃着什么。这时,黑暗中一条柔滑的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面孔,一张秀丽的脸庞靠在了他怀里。
“我不回去,陈文,我只想陪在你身边,和你在这孤独的世界里,一起面对一切。陈文,灾异将我们分开,却也让我们重逢,这是天意,我不想错过,哪怕是回到了村庄,没有你,村庄也跟以前是不同的。”
生命在生长、蔓延,覆盖在他们的身上,如同充满生机的被子。
黑暗里,风也小了,苍凉的天地似乎也变得温柔了。
仇九梦中,小花回到了他身边,他们紧紧抱在一起,两人静静的站在村子的山坡上,嗅着那熟悉的气味,耳边传来乡亲们的声音,牛哞哞的叫声,黄狗的吠叫,树叶窸窸窣窣的摇曳,蜜蜂在身边嗡嗡的震动着翅膀。
他们笑了。
幽邃的深空,刑台的支架冷幽幽穿梭四方,仿佛支撑起了整个苍穹的重量。俯视大地,时空边缘包裹着一层薄薄的光焰,那光焰静寂无声,宛若黑暗边缘的白色云团。而在外,却又是另一片时空,时空之间隔着两条相反的弧光。
天地悠悠,乾坤寂寂。苍寂幽邃的时空,如同封闭的囚狱,困锁着万物生灵,隔绝着两边的幻想和希冀。
天地如笼,生灵如囚,亿万年不曾改变。
···在蔚蓝的天空下,绿油油的山野,草木丰荣,生命盎然。牛群在山坡悠游,鸟群成群落在牛群边。一个孩童挥舞着手中的柳条,追着一只蝴蝶在山坡上奔跑。
溪涧中,两个孩童互相朝着对方泼着水,一个老人站在岸边望向山坡,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轰鸣,一道白光冲天而起,云团破碎,一道巨大的怪物虚影出现在天空上。
老人神色一滞,气恼的将手中的拐杖摔在地上,大声喊道,“陈文,让你不要去那个地方,你这皮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
“爷爷,那里到底藏着什么?”溪涧中的小女孩仰头问道。
“哎,”老人颓然一叹,道。“那里藏着妖魔鬼怪,别说是你们这群孩子了,就是你们家的大人们,进去了也没命的。”
“爷爷,陈文去过好多次了,怎么他能活着?”小女孩问道。
老人瞪了小女孩一眼,小女孩瘪了瘪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老人哎的一声叹息,背过身捡起拐杖慢慢悠悠的走着,道,“要小心,千万不要进那个洞窟,我们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对那里都充满了敬畏,那里有什么?谁也说不清楚,但是我们知道,我们村子能世代安居,便是因为不去触犯那洞窟里的神灵。哎,陈文太不懂事了,太不懂事了,这小家伙难道要步入他父母的歧途?哎!”
而这时候,天空中巨大的虚影已经散去,破散的云团也恢复了原状。
溪涧里的两个小孩互相对望一眼,男孩忽然掬起一捧水泼在女孩的脸上,作着鬼脸笑道,“小花,羞羞脸,又要哭了!”
“哥,你偷袭我!”
两个小孩互相泼着,亮晶晶的水珠在他们的头发上闪闪发光。
而这时,一个衣衫破烂满面脏污的孩童如吃醉了酒一般,摇摇晃晃的出现在山坡上,手里的柳条已经焦黑,一张瘦弱的脸孔上,双眸波动着一层层的光漪。他站在那里,树木迎风摇曳,绿草簌簌如波浪。他扭头望向远处,露齿一笑,竟是无比的狡黠深邃。
2021、8、26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