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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执迷不悔,全然不知错。
宋俊最看不得宋野枝这副样子,破口骂道:“你问老子,老子问谁?传出去,别家个个得笑掉大牙!宋俊家生了个好儿子,好的不学,无师自通去搞……”
他停住,不肯再说,不知在顾忌什么。怕脏了口,还是污了耳。
“同性恋。”宋野枝就替他说。
宋俊听了,激得他面目狰狞,两眼一抹黑,差点儿要原地厥过去。
“你真是……”
他被打断,“嘭”地两声,一个土豆甩到宋俊背上,滑落掉地。
宋英军冷着脸:“捡起来。”
宋俊今年四十好几,年纪不小了,疼得呲牙咧嘴,同时没有脸面,但还是听话地蹲下去。
“我叫你来,不是让你来对你儿子哇哇乱叫。刚才那番话……”宋英军叹了口气,问,“我只教会你怎么当儿子,没教好如何做父亲,是不是?”
“宋俊家生了个好儿子。”宋英军重复宋俊的话,好笑地摇头,尽是失望,“宋俊,你不是又生了另一个吗?”
“看小野做什么!”
宋英军突然的厉声让宋俊的头乖乖扭回来,听他继续呵斥:“你真把你爸当傻子瞒!以为我老糊涂了什么都不知道吗?还当着我的面给小野充老子,你有什么资格?你有个做爸爸的样子吗!”他深深吸了几口气,摆摆手,“把小野出国的事办好了,你就赶紧回你的广东去,少在我面前晃了,还我个清净。”
出国。
宋英军真找到了治宋野枝的好办法,一听这两个字,几天以来一直认罚任骂油盐不进的他终于急了眼慌了神。
“出国?”
“对,出国去。想去哪个国家你先挑,我和你爸都觉得合适再定。”
“我不去!”宋野枝顾不上疼了,连忙凑到宋英军跟前去,他张皇无措,慌不择路,好像认为隔近了,人与人之间就可以更精准地互通情绪,话语就可以变得更具穿透力,“爷爷,我哪儿都不去,我就在这儿。”
“由得你?”宋俊说。
“给你一天,考虑周全些,只用给我一个地名,其余的不要再多余说。”宋英军转身,要回房。
宋野枝站在院里,窒息的无力感冲上来,导致他半个字节的音都发不出,全数堵在胸口,卡在嗓子眼。
和一年前没有不同,他又变回那列被人铺排轨道,锯失车轮和笛声的火车。
可是,这次不说,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但说,有用吗?
战栗感从神经里,血液里,层层叠叠冒出来,不休不止。
“爷爷,我什么都没有做错。您要我改,我没有错,怎么改。现在您要我走,无非是拿距离和时间逼我。”
宋英军遥遥看着爱孙。
“是,小野,你没错。但这个世界,不是种种都得判个对错。你今年,十八岁未满,我是你爷爷,我才不愿意让你往后几十年,一辈子,都被烂人指着鼻子骂怪物。”
“像刚才宋俊那样吗?”
宋野枝完全昏了头,他把人类的表皮全剥离干净了,独剩真真正正的自己,裸露着血肉和他们对峙。
他说:“任他们来,我不在意。”
宋俊要说话,被宋英军瞪了回去。
“你不在意,你问过易青巍在不在意吗?他肯吗?被你这个小辈,小男孩,这样喜欢着,他情愿吗?”宋英军停了一下,语气和神色变得愁苦,“这次去海南参加的葬礼,算是喜丧。但终究是死,能喜到哪里去呢?你要是真的铁了心在我面前日日气我,我不知道这副身子骨能撑多久。”
宋野枝不作声了。
句句要害,狠戳软肋,他着实治疗了自己良久。
微风舞树枝,朦胧的黄光下,阴影移到宋野枝的脸颊。
暮光已至,他想知道,还有没有事物供人以希望。
“送我走,去多久?”宋野枝问。
宋英军等来这一句,心下稳了半数。
“至少读完大学。”
“然后呢。”
“想清楚这件事为止。”
“怎么才算想清楚。”
“不要再让我听到说,你还喜欢你小叔这句话。”
“如果,想不清楚呢。”
“那你就永远别回来。”
宋野枝的喉咙暗自发痒。
“我……我可以出去走走吗?”他问。
“拖着你这双腿,你想去干嘛?”宋俊问。
“去,好好想。”宋英军允了。
宋野枝就这样走了,走入暗橙色的夕阳景中,身影比四周光秃秃的街景荒颓。
他是去赴刑场,去求一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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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日益短小的存稿,我心十分惶恐,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