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望着对方喜气洋洋的面庞,却有些犹豫,感觉自己实在不该扫这个兴。
就在他端起碗来的当口,那个与叶采酷似的医修终于找来了。她站在他对面,叉腰冷笑道:“不仅私自逃跑,还敢喝酒,我看这条命你是不想要了吧?”
东方白心虚地望着她,腹部传来了后知后觉的疼痛,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一般。
“怎么回事……不是感觉不到痛的吗?”东方白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像个虾米一样缩成一团,嘶嘶喘着气。
“你以为感觉不到痛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我师父看你可怜,给你喂了一粒麻沸丹。
现在药效已过,你自然恢复原样了。”那医修好整以暇地说道。
“给我……给我麻沸丹,求求你了。”东方白从未吃过这等撕心裂肺之苦,没出息地乞求道。
“这玩意可难炼了,那么多听话的伤员都用不过来,何必浪费在你身上。”那医修眼中没有一丝怜悯,反而继续假笑道,“我看呀,你还是要吃点教训。省得到处乱跑,把命给跑丢了。痛一痛总比丢命好吧,呵呵。”
“你……你……我知道错了,采儿你……放过我吧。”东方白痛得语无伦次,一迭声地说道。
“什么采儿不采儿的,你病糊涂了吧,老娘是苏束子!”
剧痛难忍,东方白大叫着猛然坐起,
霍地睁开眼。
环顾四周,自己却还在那条穷街陋巷中,和灰鸡一起躺在巷子的一角,身下垫着柯绍的一件披风。
柯绍蹲在他身边,为他搭着脉,见他醒了,奇道:“此地什么也没有,你怎么就能走火入魔了?”
原来他去江边祭拜故人回来,却发现东方白倒在地上,不知晕了多久了。正欲查看一下他的情况,他便大叫着醒了过来。
东方白比他更奇怪:“什么?之前那个幻境,难道不是太师伯对我施加了幻术吗?”
“无的放矢,我几时对你施加幻术了?”
“咦?”东方白大为不解,如果太师伯没有使用幻术,为什么自己会看到六十年前的景象?
当下,东方白只有把自己梦中的奇遇原原本本地对柯绍说了一遍。他所描述的那场战争,种种细节都如此逼真,与柯绍的记忆不谋而合。
只除了他在殷清珀面前救了柯绍的那一幕,这是并未发生过的。当时,是柯绍自己福至心灵,回忆起了道君级别的法术,直接用腾云术飞走了。倒是并没有被人抢先用御风行救走。
这绝不可能是在史书上看到三言两语,就能描绘出来的场景。柯绍听完后,判断道:“此地离当年那个升寒之卑大阵的遗迹不远,在此阵的作用下,你可能与某个人产生了共鸣,然后无意间读取了他的那段记忆。”
东方白越听越迷糊了:“难道是那个归年兄的记忆吗?他到底是谁?”
“我怎么知道。”柯绍说。
他虽然与莫渡是忘年之交,但毕竟没有加入齐国,对于莫渡的下属,他也只认得职位高的那几个,其余的一无所知。
“可能是古战场的怨灵吧,那一战死了好些人,总有个别心存执念不肯投胎的。”柯绍信口胡诌,神神叨叨地说:“你与那怨灵产生了共鸣,他就附身到你脑子里了,日后要当心他来夺舍,将你的魂魄挤出体外。”
虽然柯绍已经探查过了,并没有什么怨灵,但吓唬小孩子也是一桩乐事。
东方白并不信:“人死之后,魂魄只能存在七日,便入轮回往生。这都六十年了,就算真有厉鬼坚持这么久阴魂不散,肯定早就开始作祟了,还需要等到我来嘛?”
柯绍见吓不到他,哼了一声:“说不定是个隐忍的鬼,就等着你的纯阳之体呢,哼哼。”
“有齐王陛下的杰作在此,自能镇住所有的妖魔鬼怪。”东方白故意道。
听到他提莫渡,柯绍便安静下来了,眉目低垂,无端透着一股子萧索。
“六十年前的初霁城之战,为倍佛诞,八月十六,太师伯来此祭拜故人,那日便已经入了城了,所以能在首战时提醒我不要暴露双手同时施法的天赋。如今是九九重阳,宜祭扫,太师伯便再来祭奠他一次。是也不是?”
东方白以笃定的语气问道。
柯绍沉默了片刻,道:“九九重阳节,是我们相识的日子。六十六年前,我在登高中夺魁,正欲去城外寻花问柳,却在半道上遇到了他。”
“他说:‘你亦是少年英豪,小小年纪,何故沉湎于温柔乡中?’我那时叛逆,最见不得别人规劝,理直气壮道:‘丈夫当为酒色死!’他便朗声而笑,接着我的话道:‘战场横尸胜床笫。’
”
“如今,他倒确实战场横尸了,真是一语成谶。不仅身体寸寸碎裂,魂飞魄散,连骨灰都他妈的扬了!
可见为天下苍生计者,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远不如吃喝嫖赌的纨绔活得长。”
他可能是太久没有与人倾诉了,竟一口气对东方白这个晚辈说了许多话。说罢,他便站了起来,状若癫狂,仰天大笑着走了。
东方白望着柯绍远去的背影,那斑驳的白发溶不进夜色里,格外的悲凉。
他不禁想起了一句诗: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