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上的少女惊喜唤道:“哥哥。”
但见到周禺山身后跟着的陌生人时,少女又害怕得往后缩了缩。
“小山,别怕,是朝廷派人来救我们了!”周禺山安慰她,“这位就是我以前跟你说的周明礼周大人!”
周小山一呆,怯怯唤了句:“周大人好。”
人群中忽然走出一少年,对周小山直言不讳道:“你的手臂伸出来看看。”
周小山吓得连忙把手缩进袖子里。
女孩子的手臂怎么能随便给人看呢?何况她现在染了病……那么丑。
徐文卿见人抗拒,眉头一皱。醉心医术的他眼里只有病人不分男女,不是很懂周小山的抵触。
徐太医立刻出声:“臭小子,别搁这儿添乱。让老夫来。小姑娘,把手伸出来看看。”他语气亲切,老脸几乎皱成一朵菊花。
周小山疯狂摇头。
徐文卿说:“爹,这病上了年纪的容易染上,还是我来吧。”
卫敛不由侧目。
之前他看那些资料时,太医院的人也在了解疫情相关。少年的心很细,能够注意到易感人群。
……性子也是真的直。
“你说谁年纪大呢!”徐太医黑下脸。
卫敛开口:“都退下。”
徐太医:“……”
徐文卿好奇地看向卫敛,对这名能制住他爹的青年很感兴趣。
传说中的公子敛,是陛下宠爱的贵君,只比他大三岁。
可那目光清透,并非不谙世事,反倒像是历经浮华过后的通透。
一门心思扑在医术上的徐文卿不能完全读懂公子敛的眼神,但那一个眼神足以安抚人心。
至少周小山在听到卫敛说话的一瞬间就放松了身体。
卫敛近前,温声道:“姑娘,把手给我。”
他声音足够好听。
眉眼也足够温柔。
就算用面巾蒙着下半张脸,周小山也知道这大概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了。
周小山抿唇,因为腿疾而自幼不见外人的她对陌生人总是抱有十足警惕,此刻却小心翼翼而又心甘情愿地伸出了手。
卫敛愈发温柔:“把袖子挽起来,让我看看好吗?”
周小山颤声:“可是……丑。”
周禺山忙道:“小山不丑,小山最漂亮了。”
卫敛温笑道:“这一屋子在我眼里都是丑人,不差你一个。”
周禺山:“……”
一屋子丑人:“……”
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你安慰人的方式就是贬低我们吗!
虽然他们确实没有人长得比卫敛好看就是了……
周小山却被这一句逗笑了,低低“嗯”了一声,鼓起勇气把袖子挽起来的同时,又不敢直视地别过头。
不少人倒吸一口冷气。
少女的面容与其他部位都还与常人无异,整只右胳膊却自下而上全部腐烂,甚至能看到蛆虫在蠕动。
这才第二日。
这场瘟疫的传染率其实不算高。比起有史记载的几次重大瘟疫,动辄数百万人染病身亡,此次瘟疫造成的传染只在江州数万人内传播,且后期被传染者几乎都是有接触的亲人。
因为症状太明显,见到别家的病人都远远躲开,死得又太快,来不及传染开人就没了。
可见这个瘟疫的可怕之处。
卫敛神色不变:“张嘴,伸舌。”
周小山听话地张开嘴:“啊——”
太医们开始窃窃私语,讨论这到底是什么疾病。
“皮肤溃烂,又能传染,许是蛇盘疮,应以清热利湿、行气止痛为主要疗法,取龙胆、生地、黄芩、山栀等药材煎熬……”
“休得胡言。蛇盘疮又不是甚大病,岂会致人死地?溃脓腐臭、舌红少苔,老夫看是热毒内陷证……”
“你也在胡说八道!”
太医们各执己见,快要打起来了,也没能讨论出个结果。说到底这病超出了他们已有的认知,眼下是束手无策。
卫敛对那些猜测充耳不闻,看了看周小山的面色与舌苔,又询问了一些其他症状。
一名太医忍不住问:“公子,您为何不诊脉?”
卫敛问了半天,就是没碰周小山的手腕。
莫不是没什么真本事,不会诊罢?
不怪他们质疑,他们可从未听过公子敛会医术。就算会也是略懂皮毛,哪能跟太医比。
人们对于自己的专业总是抱有信心的。就算自己判断不出个所以然,也不觉得别的“外行”能看出名堂。
卫敛垂眸:“我不碰她。”
他不能保证和病人有过皮肤触碰后会不会染病,自己又能不能在六日死期内研究出药方。
虽然周禺山可以证明不是所有接触过病人的人都会染病,卫敛本身的底子也足够好……可身为一个死劫在身的人,他必须得做到万无一失。
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可不代表他就真的认了命等死。
他总得争取一下。
卫敛此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
有愤怒,也有鄙薄。
更多的是质疑。
人命关天,这时候还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徐文卿又不甘示弱:“那我来。”
卫敛说:“你没用。”
这个劫,只有他能化解。
刚才太医们在一旁讨论的时候他不是没在听,听完就知道有多不靠谱了。
这个瘟疫的症状与他曾在医书里看到的某个症状很像。当时他还想,世上果真有这样的奇症吗?普通医书上没有的东西,师傅给他的都有。
师傅说命中注定与他有师徒缘分,不知是不是为了他命中注定要化这瘟疫之劫。
徐文卿瞪大双眼。
他自小就被称为医学神童,还是第一次被人说他没用!
一名太医语气有些不好了:“那就请公子让开,让臣诊断罢。”
卫敛没回答,平静道:“给我准备一根丝线。”
周明礼忍不住问:“要丝线做什么?”
卫敛低垂眼睫。
“悬丝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