诳语。
她在寺中住了两日都没有起身,任侦侦和阿查怎么闹都不听,倒是让她俩没事就去听听经,陶冶一下心性。北川寺大,什么都有,她白天里睡着,晚上便偷溜去膳房找点吃的。
第三日,照例趁侦侦和阿查睡了之后跑去膳房找吃的,她挺喜欢这寺里蒸的糕点,晚上也总有热的。还是拿了几个糕点,放了几个铜板到一边的菜篮里,坐在灶前的小桌上吃着。
“施主总是在夜半吃东西,伤胃。”
来人瞧着年岁甚大,估摸着比寨里最年长的储爷都要大上几岁,和储爷那种拿了一辈子刀的人比起来倒是和蔼许多。
柏逐昔吞下嘴里的糕点,起身向他行了一礼:“小儿唐突,惊扰了大师,还请住持见谅。”
“施主慧眼,可愿随我前往澜庭一叙?”
这人正是北川寺住持,觉正大师。人们都说他可与神通,他的传说很多,一时半会儿讲不完。对柏逐昔来说,他和别的僧人不一样的可能只是名字的区别,一般僧人有法名与法号,觉正却是没有法号的,只有法名为觉正。听人说当年他得了觉正之名,便一直让人那么叫他,因为他觉得觉正二字便是他所求的道。
她跟在觉正身后去了澜庭,这条路倒是不陌生,那日就是在这出瞧见了那个小维那。
“施主,深夜请你来此,实在唐突,还请施主莫要怪罪。”觉正引她坐在那棵树下,同她讲一些经文,都是人们常念的,听得她快要睡过去。
觉正倒是不恼她摇头晃脑,眼睛快要睁不开的样子:“施主杀业太重。”
这话听得她一激灵,忽而清醒。杀业重,是自然的,按着佛家的意思,人有罪业,杀为其一。她的确是犯了不少杀业,虽然不在乎这个,但对面坐的是一个从未和自己有过任何交集的人,他能一语道破迷雾,确是让她有些惊讶。
“施主莫慌,此杀业非彼杀业,乃是一番功德。另有一缘,须自斩方为真圆满。”
觉正说完这话,自顾起身离开。
她在树下坐了许久,想觉正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她是不信神佛,也不信缘分,但不知为何坐在此处就心生出一股敬意来,似乎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一切。
她还是没去求签,也不知道该求些什么,大当家他们整天说着姻缘姻缘,她却觉得真正的姻缘即便不求也会出现。在北川寺待了五天,她惦念中寨中人,天越发冷了,那些护膝要赶紧拿回寨中才行。
这日一早便打算离开,于是拿了些银钱去大殿找知客。
这大殿中众佛像多有磨损,毕竟立于此数百年,难免不如当初光鲜。柏逐昔想着同知客商议一番捐些香火,知客将此事告与觉正大师,大师匆忙来见了她一面。却是一边说着感谢她的善意,一边拒绝了她的捐赠。
“大师为何不受我意?”
“施主见谅,我佛以慈悲渡世,施主之财来得不合乎礼法,贫僧不敢受。”
自然了,她的钱都是抢来的,即便那些富商豪绅鱼肉乡里,她们举刀去抢的行为在本质上和那些人并没有区别。若说这一殿神佛不接受也实属正常,觉正大师说得还算婉转,若是她自己来说,只道四字——不义之财。
柏逐昔退下手上的翡翠手链,递到觉正手中:“这是家师所赠,市值不菲,大师若是愿意,可拿去换些银钱将这殿中诸神佛像修缮一番。”
师父,在这里的确应该这么叫。那个人教会了她这一身功夫,也教会了她如何处世。他送给自己那手链,是真正希望她成为一个玲珑剔透的人,只是她没能做到。
师父也是佛门信众,他常讲因果业障。
如今她来了这地方,犯的错不少,如果她也信神佛,便走不出心中困室,所以她不信。但至少应该为师父做一点事情,把手链留在这里,就算是为师父攒些福报,若人真能转世重生,师父应该会有更好的一生。
觉正向她见了一礼,谢过她的慷慨,说会将其供奉起来,为其颂经祈福。
觉正大师是这城中最为德高望重的僧人,有他为师父诵经祈福,也算是了了师父的一个心愿。
“了幸,去把你大师兄叫过来。”觉正瞧着柏逐昔给的手链,吩咐随侍在自己身边的小徒弟了幸去叫人。
了幸入门尚短,年龄也小,还不够成熟,平日里也喜欢八卦一些事情。找到自己大师兄后,一路上都在跟大师兄八卦柏逐昔的事情。
“她拿了好多钱,师父没收,但是师父收了她的一条翡翠手链,奉在经堂念经超度。我听师父说那位施主杀业太重,但我瞧着不像,那位施主长得娇憨可爱,虽然不太爱笑,却不像是能拿动刀的样子呢……”
了幸喋喋不休,他却只说让了幸少关注这些事情,多些心思在修心之上。
“大师兄和师父一样,只知道让我修心,却不告诉我如何做。”了幸哼了一声,转身跑开。
觉正正好出门来,招呼他进去。
那串手链上的翡翠成色极好,每一颗都价值连城,形态天然。觉正将它装在一个盒子里,放在经堂中间。
“住持,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这几日住在寺中那位女施主你应该也听说了吧,她的身份……你有什么看法?”
“住持既然那么跟她说了,便是上天已有安排,一切只随天意。”
他恭恭敬敬跪坐在觉正面前,行为举止很是得体。
对外面的人来说,觉正是可与神通的人,但在北川寺之中,了安才是被神化的那个人。他自小就在寺中,经书典籍无一不通,所以在这个年纪当上了寺中维那。觉正知道,这寺中唯一得见真法的人,只有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