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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了一个雅间,门窗一合,外面的声音便被阻绝。
“祝郎令跟踪我这么久,不会就是为了蹭我一盏灯吧?”她喝了一杯茶,放松下来,一只脚踩上凳子,身子半倚在椅背上,眯着眼看向他。
祝思元笑了笑,抱拳向她行了一礼:“武陵司法参军事下属探案,祝策。”
“我知道。”她并不打算介绍自己,也不用介绍,如果他不知道她是谁也不会跟踪她这么久。她也不好奇他是怎么发现自己身份的,聪明人总是有过人之处。
“二当家可知一个人?”
“谁。”
“云霄公子,黑山石覆灭后,云霄公子也消失在江湖上,人们都说云霄公子出身黑山石,也随黑山石众人葬身沙场。我倒是觉得像云霄公子那样的人,轻易不会死。”
“所以你想见见他?这我倒是帮不了你。”
“二当家说笑了,我只是好奇那云霄公子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死了呗,你跟踪我就为了问他的下落吗?那我这顿酒请得可就不太值。”
“黑山石二当家的身份,可比什么云霄公子来得有意思。”
“原来你是来捉我归案的?”
“祝策不敢,路军士只身赴圣宴,天子亲赦其罪,我一介小官,怎敢违抗圣意。何况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官府有官府的规矩,咱们还是互相尊重的好。
佛光一事,许是常思法师办得匆忙了些,才留了证据让我查出真相。可笑的是即便真相就摆在眼前,刺史还是选择同意北川寺的意见,将这场骗局做真。
为官的到底还是更看重自己的政绩,我也应该学学,所以没必要抓着从前的事不放,我只是想拉您来这泥沼里看看。”
他说得坦诚,仿佛在讲一件和自己全然无关的事。
柏逐昔还是笑着:“祝郎令如此坦诚,我也不好与你绕弯子。你也说了,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我不会和官府的人合作,祝郎令若是因此记恨上我,大可以来找我麻烦。”
她倒了两杯酒,先饮了一杯,将另一杯推给祝策。还未等祝策伸手,她便将酒拿回来一饮而尽,杯口往下倒了倒,一滴也没有。她搁下杯子,起身出去了。
嚣张得很,很符合茶楼酒肆、街头巷尾所流传的黑山石二当家的形象。
祝策坐在桌前,看着对面的两个空杯子,无奈笑了笑。
其实早就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但他并不着急,就像他说的,他在的地方是一片泥沼,他迟早会拉柏逐昔下来看看。
从了安被柏逐昔抓去当人质,毫发无伤的回到北川寺开始,他就开始注意黑山石二当家。他看着她戴着那个鬼面具在人前和展谨对战,点人进入黑山石,将人头发剪掉再扔出来。这是个很不一样的人,那时候他便有了计划。
后来三国交战,黑山石四百人全数牺牲,他得知这消息的时候有些难过。边军入城的时候,他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坐在轮椅上一言不发,差点开心得叫出来。
佛光出现后,他开始调查事情真相,当他发现这件事和了安有关的时候,他便知道机会来了。柏逐昔送了安回北川寺的时候他也在,像柏逐昔这样离经叛道的人其实是充满魅力的,尤其是了安这样不曾踏入尘世的人,很容易被她吸引到。
了安离不开这个山匪,而这个山匪,终究也离不开他。
虽然柏逐昔从不曾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祝策的存在,但他一直都在想尽办法去了解这个人。
他又倒了两杯酒,喝掉一杯,另一杯放在她方才坐的位置。
“你会来的,二当家。”
他敢这么笃定,并不是他拿捏住了柏逐昔的把柄,而是他清楚武陵如今的状况。柏逐昔跟荆竹门较真,终究是把江湖表面的和平给挑开,那些见不得光的会接二连三往外窜,且看柏逐昔能忍到什么时候去。
她可以接受自己过得不好,被人暗害也好,被人围攻也好,凡是只针对她的,她便没那么在乎。但若是针对萧济之,针对她所珍视的大夫人呢?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还有一件事情他也很清楚,那就是所谓的江湖。
人性本来是个难以把握的东西,但贪婪总是在人性恶的那一面排第一位。黑山石从前在江湖中有多耀眼,如今就有多惹眼。是个人都想从萧济之手中得到点什么,到底萧济之是仗着黑山石的势发的财。
旁的不论,只说远垂渡一处,一个月的进项就比那些小码头一年的进项好,谁会放着这么大块肥肉不眼馋。
他赌的,是他见惯了的人类劣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