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岩石远远的站着,眼神中饱含着忧虑。从小到大,这个半兽人都没像现在这样焦急过……科恩长官是越来越不对劲了,可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交班的岗哨走过岩石身边,弓箭队长,那位美丽的精灵女性站到了岩石身后。
“这样就正确吗?”黛纳轻声的说:“我们应该继续让科恩大人在血雨中沐浴,内心沉浸在仇恨中?”
“还有什么办法?”岩石闷声回答:“只能让长官泄。”
“难道你没觉这样的危险吗?”黛纳用深邃的眼光看着岩石,嘴角隐隐现出一点嘲弄的笑意:“身为近卫队长,你还真是热血啊!”
岩石呆了呆,对于这样隐讳的语言,半兽人的领悟力不够。
“不明白吗?”精灵转过头去看着科恩:“所谓热血,就是脑袋里装着的不是脑浆,而是微微晃动就会沸腾的血液。”
“你……”岩石眼中的怒火一闪即逝,捏紧的拳头也松开。对于岩石来说,这些精灵的地位很特殊,他自己的名字都还是精灵起的,在整个黑暗军队中,没人会对精灵们无礼。
“那你说,还能有什么办法?四位夫人和长官的父亲都没能劝住长官,我们之中谁又能劝得动长官?”
“可能谁都劝不住,但我们却不能放弃。”黛纳淡淡的说:“这次行动,我留在大人身边好了。”
“好。”岩石点点头,又满怀希望的补了一句:“一定要看好长官啊!”
这一天,是新年后的第七天,按照惯例,神属联盟的居民会在这一天晚上召集一家人聚餐。当然了,贵族家庭也不会例外。
夜,佛露城总督府后厅里一片绚丽的魔法灯光,总督一家人正在餐桌前共进晚餐。长长的餐桌上摆放着丰盛美味的食物,银光闪闪的餐具旁边是造型别致的花篮,伴着欢声笑语,这气氛是那么的美好……
年期间,总督大人得到了很多赏赐,他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慷慨,连花园中巡视的守卫都换上了新衣。
两个守卫在后园中巡视,轻声的说笑突然中断,身体慢慢的软倒在便道上,随即被人拖进了花丛里。
黑影,一个个的黑影悄无声息的进入了总督府。
黛纳紧跟着科恩,她惊异的现,自从进入花园后,科恩大人的脸色就恢复了血色,呼吸也变得非常平稳,就连手上的长剑都不再抖动。
“嗜血吗?”美丽的大精灵皱起了眉头。
五十多人分成四路,迅清理了通向后厅的几条通道,科恩带着几个人直接走去后厅正门。
“什么人?”门口的一名守卫才问出一句话就被人割断了颈部血管,他圆瞪着双眼,用双手紧捏着自己的脖子,希望可以阻止喷洒而出的鲜血──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他的敌人在光明骑士团手下生存下来的时候,其能力就已经不是一般士兵能够对付的。
“打扰了,亲爱的总督大人。”科恩脸上带着和蔼的笑意走进后厅,很随意的坐在餐桌边的一张椅子上:“大家不介意多了位客人吧?”
总督和他的几位夫人,连带父母孩子,十来个人的脸部表情在这一瞬间都凝固下来,吃惊的盯着这个不之客。
“怎么?”科恩露出失望的表情:“堂堂的一省总督,连杯酒也不给客人吗?”
“要什么都有。”总督定定心神,在震惊中恢复了一个高官应有的仪态:“如果阁下是客人的话,要什么都有。但这里都是我的家人,说话不是很方便,请到前厅详谈。”
“家人好啊!这么温馨的气氛可是十分难得。”科恩的笑容里看不出一丝危险:“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们就在这里谈吧!”
“客人,能知道您的名字吗?”总督压下心头的火气,双眼紧盯着眼前的人:“您也应该知道,这是起码的礼节吧!”
“你真的想知道吗?我怕说出自己的名字会吓着小孩子。”拿起一只水晶酒杯,科恩有些为难的说:“夫人,您真漂亮,我的一个朋友就很喜欢您身上这种淡雅的紫罗兰香水,能给我倒上一杯红酒吗?”
年轻的总督夫人用无助的眼神看着丈夫,可丈夫却不能在这种情况下给她些什么帮助,她只有站起身来,用抖的手捧起酒壶,将壶中的红酒倾注在杯中。
“嗯,很不错的酒。”科恩喝了一小口,赞叹着把酒杯举高,观察着红酒在灯光下的颜色:“香味非常地道……怎么,你坚持要我说出名字?”
总督点点头:“是的。”
“科恩·凯达。”科恩放下酒杯,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我叫科恩·凯达。”
靠近科恩的总督夫人一声惊叫,酒壶掉到地上不说,连人也跟着晕了过去。餐桌边片大乱……等稍微稳定下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贴墙站着,前面站着的只有脸色苍白的总督一人。
“看吧!我就说会吓着人。”科恩脸上露出十分无辜的神情,拿起放在身边的长剑:“是你坚持要我说出的。”
“你、你真是科恩·凯达?”
“谁说不是呢!在这种时候,冒充凯达家的人有什么好处?”科恩低下头,随后抬起恢复了本来颜色的眼睛看着总督。
可惜这位总督没有康森行省总督的反应快,他还用颤抖着的声音问了一句:“你、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冷冰冰的笑声回荡在房间中,科恩慢慢的站了起来:“我来拜访佛露行省的总督──斯比亚帝国的叛逆!”
“你以为凭你一个家族、三个行省,就能改变这一切吗?”对自己的命运有了觉悟,满心悲切的总督突然有了骨气:“你做梦!你改变不了这个世界。你永远都改变不了什么,我们有各个帝国和神殿的支援,我们已经掌握了全局!”
科恩收起了笑容,长剑出鞘。
“我正在改变。”他上前几步,长剑的剑尖指着总督的喉结:“我、正在、一点一点的改变。”
“饶命……”莫名其妙膨胀起来的勇气在对方凌厉的气势下消散,总督大人不住的后退着:“我还不想死。”
“坦然面对吧!”科恩淡淡的说:“你可以给个微笑。”
“不、你不要过来……啊!我的手……啊!”
惨叫响起,双臂被削去的总督已经变成一个血人。
总督身后响起一片尖叫抽泣,十几张惊恐万状的面孔在科恩眼前出现……
“就是这声音,就是这感觉。”科恩微闭着眼睛,缓缓的把混合了血腥味的空气吸入肺部:“久违了……把他的孩子抓过来。”
精灵走上去,从一个不断挣扎的女人手中夺过孩子,抓着来到科恩身边。
孩的哭声是沙哑的,大而明亮的眼睛失去了应有的灵活,呆滞的目光瞪着眼前的一切。
提起长剑,科恩正准备下手时,精灵轻轻叫了一声:“大人。”
科恩询问的目光往精灵脸上看去,黛纳的眼神在这一瞬间变得异常清澈。
“嗯……”像是什么东西进入了眼睛,科恩晃晃脑袋,眨着眼皮:“怎么了?”
“没什么。”大精灵有些疲惫的笑笑。
科恩没察觉到异常,皱着眉头看看周围,然后露出厌恶表情,回身收起了长剑。
“小孩留下。”科恩走到门口,对岩石下令:“其他人杀了。”
“是!”岩石回答着,提起战刀走进去,还不忘记对精灵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精灵没好气的瞥了岩石一眼,随即用手蒙住了孩子的双眼。
窗外的夜空依然美丽,只是浓烈的血腥味开始飘散在空气中……
※※※
黑暗行省,黑暗城总督府。
天照派回的信使一刻钟前进了总督府大门,四位内政监督和国相正在听取他的汇报,这是他们最关心的人的消息。
“在新年前一天的舞会上,康森行省的总督一家六口被杀,同时被杀的还有康森城神殿大祭司和十数名贵族。”嘴唇干裂的信使说:“新年后第七日夜间,佛露行省总督一家除了三个未成年的孩子,全部被杀……”
维素·凯达叹口气,手指不停的捏着脑袋。
“这期间,这两个行省中,只要是态度坚决,忠于叛军的各个贵族世家,都有人被暗杀。”说到这里,信使迟疑了一下:“手法……都比较血腥。”
“真是个大麻烦。”维素·凯达低声问:“现在能得到‘他’的具体行踪吗,那边的情况在怎样展?”
“前段时间,岩石还有跟我们联络,现在就不知道了,不过天照大人已经带着人赶去帮手。”信使回答说:“圣都周围民心浮动,叛军的贵族官员人人自危。自接到国相的命令起,天照大人就已经派人在散布流言。天照大人让我转告国相大人,请宽心,绝不让‘他’掉一根头,就算是绑也给大人绑回来。”
“绑回来?能这么容易就好了。”维素·凯达苦笑着说:“你也辛苦了,去休息吧!”
“是。”
信使一出房间,四位内政监督就把急切的目光投射到国相身上。
“看着我也没办法。”维素·凯达摇摇头,无奈的说:“现在,最重要是‘他’想通才行,既然离开我们,就说明‘他’现在不需要我们的意见。”
“可是,‘他’的安全怎么办?”温丝丽担忧的问:“那是在叛军的地盘啊!”
“暗月有一支特别的力量,我早几天已经给暗月去信让他们出,叛军的地盘上会出现更多的暗杀行动,他会被最大限度的隐藏起来。”维素说:“因为怕这些力量被神殿现,所以先皇把他们放到暗月,如果叛乱时他们在圣都,叛军会付出更大的代价……做为一个父亲,我能做到就这么多。”
“父亲……”
“从小到大为‘他’担心,我已经习惯了。”国相大人看着桌上的公文说:“我们还是关心眼前吧!鲁曼在今天举行登基大典……”
※※※
此时,圣都,皇宫。
几份公文在鲁曼手中已经被捏变了形,这位即将登基的“皇帝”脸色白得吓人──这倒不全是因为木薯的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觉得眼前的局势对他很不利。
先是圣都神殿的大祭司反悔,不再为他主持登基仪式。再是红衣左祭令,撤回保护他的光明骑士团,各国的雇佣兵也正在准备离开……到现在,他又接到两位行省总督及其属下数十位官员死于非命的消息!
这一件件的事,都带有不好的预兆,怎不让人恼怒。
“陛下,您的登基典礼还要举行吗?”丞相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问:“现在的情况对我们不太好。”
“典礼照常举行……”鲁曼艰难的开口:“我们能度过这个难关的,只要我们撑过这一小段时间,他们都会回过头来讨好我。”
“是的。”丞相点着头说:“那,关于两位总督的空缺呢?”
“派人替补,你写个名单上来,仪式结束我就批。”鲁曼把头靠在椅背上:“能确定那就是科恩·凯达吗?”
“恐怕不能。”
“由。”
“因为我刚好接到情报,说科恩·凯达正在黑暗城忙着布置军务,哪能跑到圣都周围来杀人?”丞相回答说:“说不是他吧!那些幸存下来的人又说杀人者是黑色眼睛。不过我倒认为,黑色的眼睛好装扮,活生生的人就难多了,我们不应该把有限的精力放在暗杀者身上。”
“不管这么多,就把暗杀者当成是科恩·凯达好了,我要他的人头安定民心。”鲁曼闭着眼睛说:“我们的力量隐藏那么久,也该上场活动活动了。也让那些离开我的人看看,我鲁曼是不是没了他们就一事无成!”
“是的陛下。”
“军务方面还要抓紧。”鲁曼站起来:“仪式快开始了,这是一个隆重而正式的登基,你也去准备。”
“是的陛下。”
这天正午,在喜庆热烈的礼乐中,在众追随着狂热的目光里,在皇家仪仗的簇拥下,鲁曼陛下出了皇宫,顺着装点一新的道路前往祭坛,登基典礼如期举行!
为了仪式的顺利,每一个圣都的居民家庭又得到了两个银币的“皇家赏赐”,加上新年的赏赐,每个家庭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得到了七个银币。在户籍上,圣都共有二十余万户,将近百万人口,鲁曼这次可花了不少钱。
这笔钱是花出去了,可谁也无法保证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叛乱时,各**队在圣都肆虐三天,给几乎所有的圣都家庭造成永远无法弥补的伤害。
无数失去妻子的丈夫,无数失去女儿的父母,无数失去母亲的孩子……这涛涛仇恨不是区区七个银币所能抚慰的。
巍峨的祭坛笼罩在无数圣都居民的冰冷目光中,森严的守卫下,无数流言通过各种途径悄悄涌动。
“出现了,那个人出现了……”
“杀了十多个贵族,手到擒来。”
“就像狂风刮过,从不留活口……”
“就一个人,已经杀了上百人了。”
“就像杀戮之魔一样。”
“他就是新的杀戮之魔!”
“请保佑他……”
在饭桌前,在火堆旁,在无数的墙角旮旯,诸如此类的谣传、感慨满天飞。人们先用警惕的眼神扫视周围,然后压低了声音向别人传递心中的希望。
在稍微安全点的地方,就连流浪落魄的吟游诗人也在用嘶哑的声音唱着:“从暗月行省飘扬而出的黑色长啊!他的黑眼睛带着忧伤,黑铁长剑在夜色中闪动着仇恨的光芒……”
※※※
鲁曼登基的当天,基泰行省。
这是在帝国叛乱中被伤害较重的一个行省,因为形势复杂,所以镇守的总督是位武将,这位四十岁的少将总督总忙着在各个城市巡查,连鲁曼的登基大典都没法参加。
武将治理混乱的行省,政令一向简单。
“该干什么就给我去干什么,种地的就种地,做生意的就做生意。”这位总督的话不多,但是很有份量:“游手好闲的就没命!”
,基泰行省在这样的政令下倒显现出一片“繁荣”的景象,农夫们在新年里心不在焉的刨着地;市集上商贾云集,就是没东西卖;艺人们使出吃奶的劲演奏着喜庆欢快的乐曲,却不知道今天的晚饭在哪里……
总督每天都带着卫队,尽职的在各个城镇巡视,今天,他就来到距离佛露城三十里的一个小城镇,这里有市集。
总督大人骑着马,顺着街道缓缓行来,市集上的人拚命的干着自己的事,生怕自己在总督大人的眼中成为“游手好闲”的人。
“新年的钟声敲响,灯火映红孩子的脸庞,新年……”一个苍老的吟游诗人正投入的弹唱着,声音却突然有些走调:“新年、新年、新年来了……”
负责收钱的年轻吟游诗人顺着老诗人的眼光看去,惊讶的现对面小巷中正有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青年人走出来……他微低着头,风帽随意的搭在脑后,露出一头黑色的长,一枝华丽的长剑夹在左胁下。
黑衣!黑!长剑!
老一少两个吟游诗人用无比震惊的眼神对看一眼,脚步慢慢的往后退,最后靠墙站着。
拥有一头黑色头的青年在路边摊上丢下几个铜币,从吓得呆的老板手中接过一碗羊奶,一边喝着,一边走到路中间站定。
总督卫队的前卫勒住了马,与这个青年相隔二十多个马身,那一头随风飘扬的黑色头让前面几排护卫直冒冷汗。
个市集的买卖人,没人敢乱动。
“新、新鲜羊奶……”
商人们的吆喝里带着哭腔:“新年礼物……精美饰……”
老吟游诗人的嗓子哑,已经唱不出来什么,为了不变成“游手好闲”的人而被抓去砍头,他掏出来两枝长笛,递给同伴一根,两人立即就开始吹。
为群舞伴奏的长笛舞曲响了起来,两枝长笛的声音一厚重质朴,一轻灵愉悦。如果是在往日,这欢快的节奏、优美的旋律会让在场的人都有动一动脚步的**,但在现在,所有的人只觉得这舞曲里蕴藏着浓重的杀机。
骑在马上的总督大人呼出一口气,右手摸到刀柄。
黑青年喝完最后一口羊奶,把碗仍回到路边的摊子上。
“总督大人。”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朗声说:“新年过得还好吗?”
“凯达家的叛逆,你不是只在夜间杀人的吗?”总督冷笑着反问:“本人是武将,不是不通武技的文官,你想当街刺杀本总督恐怕不容易。”
“错了。”神态轻松的科恩举起右手,食指竖起来摇了摇:“不是刺杀,是宰杀。”
总督一声怒吼,卫队前列的卫士刀剑出鞘,催马前冲;身材高大的中卫立即靠向少将;后卫转身开始清理后退的通道。
声金属交鸣,科恩向前踏出一步,右手抽出黑铁长剑,一个火红的光圈出现,围绕着他的身体慢慢转动。
尖啸声中,密集的弩箭射出,将三十余名冲向科恩的护卫射得人仰马翻。同时,数十名黑衣人在街道两边的屋顶、窗户边现身,手里的强弩对准了保护少将的护卫。
“杀!”科恩眼里翻滚着怒火,身体前倾冲向卫队,围绕身体的红色光圈随着脚步生着震动,黑色斗篷的下摆高高飘在身后激荡!
“杀!”屋顶上的黑衣人约有半数跳下,跟外围的护卫杀成一团。
凄厉的惨叫在后队响起,回身清理退路的护卫遇上几个体型彪悍的黑衣人,数十人被堵在退路上进退不得。
这几个黑衣人出野兽般的嚎叫,疯狂的挥舞着手中的长柄战刀向护卫们杀过来,每一次挥击都没有落空,几乎是一步一命。护卫们尸横就地,血洒长街……
“新、新鲜、羊奶,啊……是血!是血!我的羊奶!”
“精美饰……饰……妈呀!不要过来!”
溅到吟游诗人面前的血迹越来越多,长笛舞曲也变得断断续续……
魔法吟唱隐约响起,空气一阵阵怪异的流动,连长笛声都变得忽远忽近起来,当这一切恢复后,将军总督身边只剩下两三个军官。
“都说了这是宰杀。”冷酷的声音响起,却还是那种戏谑的语调:“你怎么不相信呢?”
“科恩·凯达!”满脸是血的少将骂:“你有种!你……”
声锐器刺破皮肉的声音响过,半空中翻腾起一片血沫,少将被连人带马劈成两半。
“有种没种,还轮不到你来评价。”科恩·凯达还剑入鞘,拉上风帽从容离开。
满是鲜血的街道上,横七竖八的倒着三百多具尸体,但没一个是无辜的路人。
商人们彼此对望一下,相互点点头。在目送杀人者离去后,嘴里的吆喝依旧着。
“新鲜羊奶……”
“精美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