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驾到——”
越湖殿外传来一声通禀。
长风正倚在榻上翻看账册,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父王不是说“不经他准允,不许旁人探视”么?
看来贵妃顺利请到了旨意。
她思忖着,合上账册收好,理了理衣衫,迎了出去。
“母妃懿安。”长风朝着面前的华裘女子敛衽行礼,“儿臣有失远迎,望母妃恕罪。”语气里客气有余,亲近不足。
黄贵妃一张巴掌大小的脸拢在深灰色的毛领里,更衬得莹白如玉。
她轻露贝齿:“你哪里需要我恕罪,得好生求得你父王恕罪才是。”
尽管唇色粉嫩如二八少女,但一开口声音便出卖了她。
听着便有几分怪异。
长风不知如何作答,沉默片刻,干巴巴地应了一声:“是。”
黄贵妃携起长风的手坐下,开门见山地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你告诉母妃,母妃也好知道如何为你求情。”
咦?
看来父王将此事捂得极严,竟连最心爱的贵妃也没有透露分毫。
也对。
她说的那些话若是传了出去,巫越王室的颜面荡然无存,想继续给天颂送去一个“越妃”更是妄想。
不过长风知道,黄贵妃并不是真的关心自己,而是怕她牵累到胞弟阿晏。
她忍住讥刺,牵了牵嘴角,朗声道:“母妃,何须担忧?”
黄贵妃一愣。
“父王是爱之深,责之切。”长风垂下眼眸,低低道,“说到底,是儿臣不好,不该和五哥起了争执。父王没有打我板子,已经是偏袒我了。”
避重就轻地给了对方一个答案。
至于真正的原因,长风才不会告诉她。
“哦。是这样……”
黄贵妃略略放下心来。
其实长风和五王子在宣明殿前的交锋,她已经有所耳闻。
顿时反过来宽慰长风:“……犯不着跟那样的糊涂人计较!”
长风低头应“是”,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母妃知道,你很聪明,”黄贵妃说着,叹了口气:“而你阿弟却呆气得很……是个书呆子!”
她的语气恨铁不成钢,“根本不知道如何讨陛下的喜欢!你们姐弟是一根藤上结的瓜果,当同气连枝才是。母妃今后还得指着你,指着你多帮衬弟弟……”
长风在心里冷笑。
好一番拳拳爱子之心!倘若她不是两世为人,又渴望得到母亲的认同,只怕早就被黄贵妃这番话给说动了吧!
不过好在她对这个所谓的“生身母亲”,从来没抱过什么希望,所以也就谈不上失望。
长风微微一笑:“母妃放心。”
继而做出了保证,“无论到了何时,阿晏都是我的弟弟。”
这一句,倒是出自十二分的真心。
黄贵妃自是听得出来,因而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能在后宫长袖善舞二十载,又岂会是个蠢钝之人?
一出越湖殿,黄贵妃便忍不住对心腹宫女蕊枝道:“跟她说话,比跟王后说话还要累。总觉得隔了层油纸,黏黏乎乎,又琢磨不透。”
“婢子瞧殿下对您很是恭谨……”蕊枝赔笑道,“应该就是殿下天生……性子冷僻的缘故吧。”
“若真是性子冷僻,就该似六王子一般。参禅悟道,不染尘埃。”黄贵妃冷哼道,“能哄得陛下偏宠于她,又会是什么白雪人物?”
蕊枝不敢接这话了。
若论独宠,谁能比得过黄贵妃她自己?
二十载无所出,还能稳坐贵妃之位。
古往今来,能有几人?
都说“母女是前世的冤家”,果然没错。
“你说,她会不会是记得……”黄贵妃及时收住了口,摇头道:“没什么。”
蕊枝不明所以,却也不往下问。
她起初在椒兰殿只是个二等宫女,有些事情当初她不曾参与,也并不知晓。
当然,这是件幸事。
宫里就是这样,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不然,也轮不到她补位。
黄贵妃知道自己是在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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