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朱国庆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这种笑的确是发自内心的笑,以前,无论朱国庆怎样低调,在樊文良时期,他都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在北城是这样,当上副市长后在主持开发区的工作中更是这样。以前下边乡镇的干部就曾说过,看到北城的朱书记,就跟见了未来的市领导一样。的确,北城是培养市领导的摇篮,如今在市领导中,有三分之一的人有过在北城工作的历史。所以,北城的干部比其他乡镇干部必然就多了一层优越感。
朱国庆从彭长宜手里接过水杯说道:“考察组不是要来吗,你不是也在等吗?”
彭长宜笑笑,说:“是啊,上午的工作都推了。”
朱国庆说道:“长宜,咱兄弟间我也不隐瞒,有什么就说什么,我听说这次考察班子还有一项内容,就是让推荐一至两名正处级干部候选人,这样,咱俩互推。你也知道,这种推荐的事,说有用就有用,说没有也真是没用,毕竟不是下边说了算,最终还得是上边做决定。但是,如果上面要在下边推荐的基础上来决定正处级的人选时,那么咱们下面的推荐就成了至关重要的一步。你看怎么样?”
彭长宜憨厚地笑了,说道:“没问题,别说你还推荐我,你就是不推荐我,我也会推荐你,你老兄的情况在哪儿摆着呢,年轻,有资历,再说,我对老兄你一直是敬重的。”
听了彭长宜的话,朱国庆很是高兴,他眼镜后面的双眼笑得眯成一条缝,说道:“那是,长宜老弟的为人我是清楚的,不像有些人办事顾脑袋不顾屁股。”
彭长宜知道他说的是任小亮,就笑了笑,没有接他的话茬。
朱国庆喝了一小口水,说道:“那好,我也回去等。”
彭长宜送朱国庆出了门,重新坐在办公桌后面,刚才给丁一打电话时的不愉快,也就忘得九霄云外去了。
很快,锦安市委考察组就到了,市委市政府全体领导都提前五分钟等在市委会议室。当钟鸣义和江帆陪着考察组的人进来时,为首的那个人彭长宜认识,就是上次考察他和任小亮时的眼镜科长,在接下来钟鸣义的介绍中,彭长宜才知道,这个当年的眼镜科长,已经成为锦安市委组织部的副部长了,这次就是他带队下来考察的。
这次考察的范围很广,程序很多,也很细致,体现了眼镜科长如今是眼镜副部长的一贯严谨的工作作风。第一个程序是由钟鸣义代表市委市政府做述职报告,完了后是民主测评,紧接着是正处级干部候选人推荐。彭长宜写下了王家栋和朱国庆的名字,其实他很想就写部长一个人的名字,但既然已经和朱国庆有约在先了,就把朱国庆的名字写在后面。他知道,凡是对自己没有自信的人才拉票,王家栋如果想晋升正处级,肯定不会把功课用在拉票上。
接下来就是个别谈话,个别谈话涉及的范围很广,有市委常委全体成员,还有一些重要科局的一把手,还随机抽签抽了几个人,彭长宜就是被抽签抽中的。眼镜副部长负责和每个常委、每个划定的科局一把手和被抽中的人单独谈话,工作量之大,过程之严谨细致,不得不让人们叹为观止,就连做了多年组织工作的王家栋都不得不暗暗佩服。
两天后,彭长宜才接到通知,得知自己是被抽签抽中的谈话对象,而且要他立刻放下手里的工作,赶到中铁招待所,考察组是在那里下榻和工作的。
等彭长宜从北城基金会匆匆赶到中铁外招的时候,他在院子里意外见到了丁一,他下意识地环顾了一下周围,没有发现江帆的车辆,这才知道自己神经过敏了。
丁一笑着向前跟他打招呼,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清香临近,这种清香是他曾经近距离品嗅过的,他很奇怪,他分不清是她用的化妆品的清香还是女孩子固有的清香,反正闻到鼻子里是那么舒服,清爽,令人心旷神怡。他看着丁一那一头青春的短发和青春的笑脸,竟然有了片刻的迷离,直到丁一小声说道:“科长,那天对不起了……”彭长宜才回过神来,他习惯性地甩了甩头,似乎要把刚才自己不洁的念头甩掉一样,毫无意识地反问道:“什么……对不起?”
丁一灿然地笑了,她知道,彭长宜早把那事忘掉了,就开心地说道:“呵呵,那天打电话,冒犯了彭市长,请不要怪罪,我知错了。”
彭长宜不敢再看眼前这个明眸皓齿的美丽佳人了,他知道,眼前这个有着明媚笑脸、清澈目光、干净美好的女孩子,已经不是他能企望的了,她早就属于该属于的人了,想到这里,又习惯地甩了甩头,认真地的说道:“我不懂你的意思,你怎么在这儿?”
丁一继续笑着说:“本来温局带着我们出去采访的,走到半路就接到通知,考察组找他谈话,所以我们又跟着回来了。”丁一说这话的时候,彭长宜看见温庆轩的车里果然还坐着别人。
彭长宜点点头,说:“好,你忙,我上去了。”
丁一就笑了,他看到彭长宜心不在焉的样子,就知道也是被考察组叫来的。
果然,彭长宜刚出了电梯,就看见温庆轩出来,他们只是点了一下头,彼此心照不宣。
等彭长宜拐进了一个走廊,就看见考察组一名成员,操着锦安特有的口音说道:“你是彭长宜吗?”
彭长宜点点头,那个人就推开了一扇门,向里一伸胳膊,进了一间会客室的时候,他看见只有眼镜副部长一人在里面,正站起来喝水,见他进来就跟他点点头,示意他坐下,然后说道:“稍等两分钟。”
彭长宜知道,他们肯定是在连轴转,因为工作量太大了,就理解地说道:“不急。”
眼镜副部长放下水杯,就进了里面的卫生间。彭长宜感到很奇怪,看来翟炳德肯定非常相信这个眼镜部长,不然怎么就他一个人跟他们进行个别谈话,甚至连个记录的人都没有,看来,是真真切切想听到真实的声音。他忽然感到这次考察是那么的非同一般!
其实彭长宜不知道,记录的人躲在了一个屏风的后面,被召集来的谈话人,根本就看不到这个记录的工作人员。
很快,卫生间传来哗哗的流水声,眼镜副部长洗好手后从里面出来,又走到刚才的水杯前,刚要喝水,看了一眼彭长宜,说道:“你喝水吗?”
彭长宜赶紧说道:“不喝。”说着,就站起来,拿起热水瓶,给眼镜副部长的杯子蓄满了水,并且很殷勤地放到他的面前。就在彭长宜给眼镜部长放杯子的刹那间,他发现了屏风后面有一双男人的脚,搭在书桌下面的横梁上,那一刻他知道,眼镜副部长还是要避嫌的。
他看了一眼镜副部长,就见眼镜副部长摘下眼镜,冲他一挥手,意思是让他坐在坐位上,这个坐位是固定的,确切地说,来到这里被谈话的人,只有这一个座位,没有其他的坐位可以选择。旁边是一大棵绿色植物,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屏风后面那双脚的。看来,谈话场所是经过一番周密布置的。彭长宜坐了下来,嘴角浮出一丝讥笑,心想,搞那么神秘干嘛?
眼镜副部长揉了揉眼睛,彭长宜借机跟他套近乎,殷勤地说道:“你们太辛苦了。”
眼镜副部长重新戴上眼镜,微微笑了一下,没有跟他搭讪,而是打开笔记本,写下了彭长宜的名字,在名字后面,还上下点了两点,是个冒号。他这才抬起头,放下手里的笔,看着前面坐着的彭长宜说道:
“在我们头动身之前,翟书记就跟我私下说,要找你单独谈谈,想听听你的意见,当然,前面所有的人都是我单独谈的,只不过你是我特意点的。”
彭长宜静静听着。
“这次考察事关重大,也是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的这么大范围的个别谈话,希望你端正态度,有什么就说什么,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别有顾虑,一定要真实,实事求是,别辜负了翟书记对你的信任。”
彭长宜认真地点点头,他不知道有几个人是跟他一样享受这种特殊待遇,但他相信这肯定是翟书记特地授意的。
眼镜副部长也记得彭长宜,但是他职责所在,没有跟彭长宜寒暄,而是立刻进入谈话正题,他把谈话内容大致向彭长宜交代了一遍,一是要他谈谈市委班子的建设问题,尤其谈谈对一二把手有什么看见;二是向组织推荐一至两名正处级人选,他还特意强调了一句:“尽管你们都已经无记名的进行了文字推荐,但还是要口头推荐一遍。
在眼镜副部长跟他说这些的时候,彭长宜就在心里想,要不要跟他们说实话的问题。
眼镜副部长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就又强调说:“我们这一次也是带着任务下来的,目的就是要掌握目前亢州班子最真实的情况,谈话内容除了组织上掌握外,不会透漏给任何人,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好了,何况翟书记还特地交代我们要找你了解一些最真实的情况。”
彭长宜最终下了决心,决定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他先谈了班子建设中出现的一些问题,然后就谈到了两个党政一把手。他先说了钟鸣义许多好话,说他有魄力,有闯进,有开拓性,敢作敢为,还说他敢于力排众议,大胆使用干部,表扬完了后,一个“但是”,就将话转到了另一层含义上了。他说:“作为班长,光有闯进和魄力远远不够,还要有科学的、求真务实的工作态度,要有团结大局、包容小异的胸怀和境界,要听得进不同的声音。”于是,他列举了基金会、东方公司和一天就免了三个科级干部的事例,他还说了钟鸣义最听不得不同的声音,搞“一言堂”,对于一言堂,彭长宜也阐述了自己的观点,他说:“对于有些工作,一言堂也是必须的,是作为一种行政干预手段,来强制达到工作的目的,但这个一言堂必须要建立在科学论证、反复调研的基础上做出的某种具有开拓性意义的工作上,如果对自己的决定不加以论证,也听不进不同的声音,从而达到表面上大家的一团和气和一种对权力的畏惧和忍让,那将是一种很可悲可怕的政治生态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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