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的话音刚落,邬友福就说道:“请乡亲们相信我们,我建议大家还是回到县城等消息吧,我们在县城招待所给大家准备了食宿,天气太冷,大家不宜在这里久留。请大家散去吧。”
他说完,转向翟炳德说道:“翟书记,我们进去吧。”
翟炳德看了一眼前面的家属们,就转过了身,往矿井大门走去。
彭长宜也跟着转身,这时,他看了一眼那位花白头发的母亲,沧桑的目光里,布满了沮丧、绝望和无奈。这一刻,他轻松不起来了。
彭长宜随着翟炳德一起,穿好棉大衣,戴上安全帽,坐着升降梯来到了井下,他们没有再往前去,前面就是拥挤狭窄的坑道,里面还有十几名矿工被坍塌下来的泥沙、石块和粉末堵住,生死未卜。救援人员正在紧张有序的施救中。
锦安市副市长鲁建强昨天就赶到了救援现场,他正在井下和锦安消防支队队长还有几个人在商量着什么。
从鲁副市长的汇报中彭长宜得知,由于现场坍塌面积比较大,一切数字只能估计,大概有四五千方,作业空间小,救援工作难道比较大,目前是换人不换马,几班救援小组连续轮流作业,眼下关键问题是在往里打钻孔,给里面输送空气。
翟炳德小声问了一句:“里面到底有多少人被困?”
鲁副市长想了想说道:“还没有一个准确的数字,只能是大概,估计有十七八个人吧。”
翟炳德看了一眼邬友福,说道:“为什么没有准确的数字?”
邬友福说:“这个,我也问矿方,因为当时有加班的,再有许多矿工都是季节性的,有的工段的承包给工头的,工头可以根据生产需要,临时增减矿工人数,只有他掌握着最准确的矿工人数,工头也被困在里面。”
翟炳德问道:“你们县领导谁在这里?”
“报告翟书记,是我。”
这时,从彭长宜后面走出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当年跟彭长宜斗酒的那个副县长,他一直在迎接他们的人群中,只是彭长宜没有看到他而已。
邬友福说:“这是副县长郭喜来,徐德强同志被市委免职后,副县长郭喜来一直在现场。”
翟炳德又问道:“矿主现在在哪里?”
邬友福说:“矿主已经被我们限定了活动范围,他不得在矿山以外的地方活动,我们之所以没有把他抓起来,就是为了救援的需要。”
翟炳德点点头。
视察完井下,他们又来到地上第二救援现场,原来,他们选择两个不同地点往里打钻。
这个地点是矿井所在山头的另一面,由于是在半山腰,翟炳德没有上去,只是站在狭窄的山道上往这边观看,从外表看不出什么,只看见一个临时凿开的山洞,里面有机器的轰鸣声和烟尘冒出。
翟炳德说道:“徐德强在哪里?”
邬友福说:“被免职后就没有人见到他。”
“哼,不是留下参加救援吗?怎么不见人影了?”翟炳德脸上露出鄙夷之色。
中午,邬友福请翟炳德一行到县招待所就餐,翟炳德拒绝了,他说:“我们带来了方便面,让矿上烧几壶开水就行了。”
邬友福一听,立刻就安排了下去。
他们来到煤矿办公的地方,在这里召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他口头宣布了市委对彭长宜的任命,简要介绍了彭长宜的一些情况,然后又对三源新的领导班子提出了几点要求,这几点要求大部分都是围绕救援工作讲的。吃了方便面就回去了。
翟炳德走后,三源县几大班子成员就地召开了一个市委扩大会,由于眼下是非常时期,这个仪式很简短,会上再次进行了分工,彭长宜主抓政府全面工作,并任救援领导指挥部副总指挥,总指挥是邬友福,再次明确了当前的重点工作就是救援。
散会后,彭长宜跟县委书记邬友福谈了很长时间,主要就是了解这次矿难的基本情况,和全县对乱采滥开的治理情况,谈了一个多小时候,邬友福疲惫地说道:“你刚来,一下子跟填鸭似的说那么多你也未必能消化,还是慢慢来了解吧。眼下当务之急就是救援,减少人员伤亡。”他用手捏了捏太阳穴又说道:“晚上在县城招待所,我安排了一个小型的宴会,一是为你接风洗尘,二是建强市长要连夜赶回去,他昨天下午就来了,我都没好好招待一下他。明天县人大那边,你还有个履职程序。由于是非常时期,不能搞得动静太大,只能是小范围的宴会,兄弟别怪,等矿难处理完后,我好好给你补上。”
彭长宜说:“谢谢邬书记,我以后多向邬书记学习和请教。”其实彭长宜很想把晚上的欢迎宴席取消,翟炳德给他的死命令就是救援,晚上推杯换盏的不合适。但是邬友福说得很巧妙,这个小宴会既是给他接风,又是给锦安副市长鲁建强送行,这就让他没有了拒绝的理由,反而心安理得地接受。自己初来乍到,对三源什么情况都不掌握,既然邬友福有这份美意,他断然是不能拒绝的,他也想快速融入到地方这个圈子里,他借鉴了江帆上任时的做法,顺势,不可逆势而为,况且自己眼下整个就是一个瞎子和聋子。
邬友福很满意彭长宜的态度,说道:“等明天人大那边履行完程序后,你可以回家安排一下。”
彭长宜想了想说道:“看情况吧,一会我先给家里打个电话,跟您说实话吧,我早上从亢州会议室出来后,就再也没有跟亢州联系过,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犯事逃跑了呢。”
邬友福听了他这话,不由地笑出声,说道:“没办法,谁让你赶上了。”
彭长宜笑过之后真诚地说道:“邬书记,我年纪轻,经验少,有些地方还很不成熟,希望您以后多多指教,我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有信心团结在您的周围,做好三源的工作。”彭长宜感觉自己这话有些言不由衷,自从下车看到他那双质地很好的皮靴和西裤时,他在心里就有些排斥这位县委书记,但是嘴上的功夫该做还要做,一些该表的态还要表,该说的话还要说。其实,刚才在会上,彭长宜当着翟书记也说了这层意思的话,眼下就他们两人的时候,他觉得有必要再重申一下自己的观点。好听的话,总是容易让人接受的,他可不想学周林那一套。
果然,邬友福笑着拢了拢他那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彭长宜看到他这个动作就在想,不知指尖和假发接触是什么感觉?邬友福说道:“当我在第一时间听说你要来,我很是欢迎,你的事迹我还是知道一些的,报纸上有过报道。年轻,学历高,有干劲,有闯劲,这些都是我没有的。我老了,在这个地方都呆了十多年了,有些关系抹不开面,有些事情也不好干的太绝,得罪人啊。山区的人跟你们平原的人还是有区别的,本质淳朴,讲义气,但是也有蛮横、愚钝的一面,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荒山野岭出……出……”
邬友福看了彭长宜一眼,没有把话说完,但是彭长宜知道后面两个字指的是什么,只不过无论是他还是自己,都不便把后面两个字说出来罢了。
邬友福继续说:“这个地方呀,的确不好干。不过你来了,我就有信心了。”说完,他也不看彭长宜,端起杯子就喝了一口水。
彭长宜在脑子里仔细琢磨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的含义,他不知道邬友福究竟想表达一个什么意思?但是隐约感到不全是善意的提醒,倒有些别的意味。他抬头看着这位比他大好多岁、盘踞三源十多年而且先后和三任县长搭档过的县委书记,心里就在想,自己是不是也将成为他眼前的过客?想到这里他说:“还希望您多帮助。”
邬友福说道:“遇事多商量,多沟通。”说完,就露出了倦意,他接连打了好几个哈,说道:“我先回去,本来上午要输液的,硬撑着来了。”
“您身体不好?”
“哎,老毛病,心脏病、高血压、糖尿病,都占了。平时不遇到事还好,一遇到事就加重。这两天血压又高了。”
彭长宜站了起来,说道:“那好,那您赶紧回去休息吧。”说着,彭长宜就又看了一眼他那红润的面庞。
彭长宜知道,要想了解到三源真实的情况,还需要靠自己的眼睛去发现,不过他有的是时间。
邬友福说:“那好,别忘了晚上的事,还有,秘书和司机你是从亢州带过来还是这边安排?”
彭长宜说:“一切都还没来得及想,太突然了,等我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再说吧。”
邬友福说:“也行,人家兴许还不愿跟你过来呢,穷乡僻壤的,谁愿意来呀?”
按说,一个县长到任,之前县里就会把这一切都安排妥的,但是由于没有和彭长宜沟通好,一切都是那么的匆忙,邬友福能这样征求他的意见,也显示自己对这个新到任县长的关心和尊重。
邬友福推开门,就见县委和县政府办的人都站在院里,邬友福就叫进来一个身穿皮夹克的中年人,他说:“老齐,你过来。”
被叫做老齐的人赶紧跑了进来,邬友福跟彭长宜说道:“这是政府办主任齐祥。”
彭长宜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齐祥就赶紧握住了彭长宜的手,说:“欢迎彭县长。”
邬友福说:“在彭县长还没安排秘书的情况下,你负责照顾他。”
“好的,没问题。”齐主任点头哈腰地说道。
彭长宜送邬友福出来,邬友福说道:“这里就交给你了。”
彭长宜点点头,看着他上了车,立刻,就有一辆车随着回去了。彭长宜看了一眼对面还在翘首等待的矿工家属们,尤其是那位坐在山坡上的那位母亲,就跟齐祥说道:“他们怎么办?在哪儿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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