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自行车,跟在何可人的身后,我没有提出用自行车载何可人,因为我觉得她身上白色的裤子和白色的卫衣跟我那辆小破车不是一个风格。
路上,何可人跟我说了好多,关于王一南悲惨的童年。
那个前几天来学校找过王一南的漂亮阿姨是王一南的妈妈。王一南的爸爸开了小镇上为数不多的修车铺,刚开始日子还算富裕,可是一次修车时,因为机器故障,一辆小汽车从上方落下来,砸断了他一条腿。那一年,王一南九岁,亲眼看着父亲从一个意气风发的手艺人变成一个跛腿的残疾人。也就是在那一年,年纪小小的他,见惯了什么是人情冷暖。因为没有筹到足够的钱做手术,王一南的父亲落下了终身残疾,还要赔偿摔坏的小汽车。王一南的母亲受不了生活的压迫和亲戚朋友的白眼,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拿走了家里所有的为数不多的积蓄。从此以后,老王变成了酒蒙子,喝多了就砸桌子摔凳子,还有,打孩子。
何可人说,王一南请假,是因为又挨了父亲的打。左半边脸都是肿的,他那么要强,怎么会给别人留机会揣测他是怎么受的伤。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走到那条小巷,左边是何可人家,一栋灯火通明,富丽堂皇的小别墅,右边是王一南家,一栋破旧的小二层楼,在对面豪华别墅的对比下,显得稍微有些凄凉。
王一南在收拾凌乱的院子,大概是他爹刚撒完酒疯。当他看到我现在巷子里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他的表情有了变化,不再是冷冰冰的,有些惊慌失措,有些始料不及。
你还好吗?
我的声音很小,像极了压着嗓子说话的何可人。
他说,还好。
何可人娇滴滴地笑着,说我晚上可能会住她家,邀请王一南去她家抄笔记。那一刻,我仿佛有一种错觉,觉得何可人做了江小宁该做的事情,那就是劝我和王一南不要分手。
我以为,他会拒绝的。毕竟他那么要强,大概也不愿意让我看到他左半边肿着的脸,但他还是带了一个口罩,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那一刻,我居然有些懊悔,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女朋友,他明明那么辛苦了,我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我的手机铃声想起,我爸问我怎么还不到家,我说一个同学请假了,我给他送今天的学习笔记。显而易见,我没有打算住在何可人家,我知道,她也没有真的打算让我留宿。
回到家,听到我妈又在数落我爸,大概就是因为我爸不知进取,不想着出去闯闯,多挣点钱花。我爸笑嘻嘻地说舍不得撇下我们娘俩,我妈火气更旺,说我爸年纪越大越没出息。我爸吧嗒吧嗒抽着烟,我知道他在努力克制,不能还嘴,不然又是一场暴风雨。
晚上,我爸细心的给我端来了热牛奶,说有助于睡眠。我说如果没有闹钟,我能睡到地老天荒。我爸笑了,他说,心大点好,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或许,我爸也发现了我这阵子有些心不在焉,以至于我妈跟他吵架的时候,我没有再插嘴。没有迎着巴掌也要跟她抗争到底。
我说,爸,你对我妈好点,起码她没有卷走咱家所有的存款,没有抛下我们去大城市里过她向往的好日子。我爸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瞬间觉得我这个女儿白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