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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亭亭国色出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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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夏侯潋用力按了按谢惊澜的肩头,“大伙儿都有着有落的,真好。”

    谢惊澜不咸不淡地笑了一声,从袖子里抽出一张泛黄的薄纸,“先别高兴,你的事儿还没完呢。前些日子你刚醒,我不找你麻烦,现在看你能跑能跳,生龙活虎,有些账,咱们是该清算清算了。”

    夏侯潋心头咯噔一声,有种不祥的预感,试探着问道:“怎么了?”

    “你还记不记得在雪山的时候你把我迷倒送上马车,还给我一封遗书,说‘少爷,对不住,这一次就当我负了你吧’。”谢惊澜垂着眼眸,语气听不出喜怒,“我只想问你,你当时怎么想的?”

    夏侯潋咽住了,三年前的事回忆起来,仿佛还在昨天似的。他望着远天,道:“我就想让你别喜欢我了,如果能让你恨上我,兴许你就不惦记我了。”他扭头看了看谢惊澜,谢惊澜没什么表情,但一定不大高兴。他顿了顿,说:“少爷,我知道你肯定很恨我那样做。不过我想,将来的事儿谁也说不准,可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活着,至少还有希望。”

    那时的他已是无望之人,上天垂怜才给他一线生机,可谢惊澜,一定要有希望。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谢惊澜垂眸把遗书折好,收回袖子。夏侯潋看着,挠挠头道:“还收着那玩意儿做什么,不如扔了?”

    “扔了?”谢惊澜扬眉看他,“这是你负心的罪证,我为何要扔了。”

    他撸起袖子,露出左手上的三道疤痕,疤已经淡了,却依稀看得出当初是如何鲜血淋漓,夏侯潋心疼地摸了摸,问:“祛疤膏不好使么?我去问问明月娘子有没有法子。”

    “我不祛,”谢惊澜冷笑,“这两样我都要留着,日后你若是不听我话,我就把它们往你眼前一晾。阿潋,你觉得如何?”

    这下完了,尾巴被人给拿住了。夏侯潋目瞪口呆,愣愣地道:“少……少爷……”

    谢惊澜慢条斯理捋下袖子,顺了顺褶皱,道:“《燕寝怡情图》记得么?第十卷有个花样叫倒挂金钩,今晚我们试试那一招。”

    夏侯潋震惊得差点没从阁楼上栽下去。混迹青楼瓦舍多年,《燕寝怡情图》他老早就看过全套,当然知道那招倒挂金钩,那是一个穿着大红色主腰,湖绿的绸裤的妓子坐在床沿上……一个只穿着秋香色开襟汗衫的爷们儿站在她身前,脸上挂着暧昧的笑容。

    想也不用想谢惊澜肯定不愿意当被吊的那个,那就只有夏侯潋遭罪。夏侯潋叫道:“不行!”

    谢惊澜面无表情地撸起袖子,夏侯潋立时偃旗息鼓,臊眉耷眼地道:“行……”

    吃过午膳,谢惊澜继续去看着工人削木头,夏侯潋觉得头有点儿晕,在屋里睡午觉。没躺多久,浑身上下都不大对劲儿似的,一阵冷一阵热犯将上来。夏侯潋喝了几口水,没有好转,反而更觉得难受,喉咙像卡着什么东西,钝钝的难捱。

    该不会又是极乐果吧。夏侯潋想。一摸脑门都是虚汗,勉强支起身来想要叫人,喉咙里什么东西涌上来,夏侯潋扑到床边上,哇哇吐了一地。

    玉姐儿听见声响跑进来,一见夏侯潋脸色青白在那干呕,大喊大叫地跑出去:“夏侯叔吐了!夏侯叔有了!夏侯叔怀上了!”

    夏侯潋还没吐明白,人气得眼前一黑。

    一听这话儿所有人都涌进屋来了,莲香看夏侯潋把中午吃的饭菜全吐出来了,急得团团转,忙让妙祯去把谢惊澜找回来。妙祯说不清什么症状,谢惊澜火急火燎回来,撩帘子一看夏侯潋躺在那儿脸色苍白的模样,心都凉了半截。

    谢惊澜走上脚踏,搭脉细诊。这三年跟着明月观诊,再加上自己读医书,谢惊澜治病问诊也很有一套了,夏侯潋喝的补气养生的药方子有一半是他配的。

    妙祯站在边上淌眼泪,“夏侯叔又怎么了?”

    玉姐儿心里也忐忑起来,却还是道:“是怀上了吧?我家医馆千金科来的病人都这样,来医馆一吐,回家就生一胖娃娃。”

    “你傻不傻,”妙祯泪眼朦胧地说,“夏侯叔是男的,怎么怀啊?”

    玉姐儿困惑地说:“夏侯叔都能嫁给谢叔,怎么不能怀了?”

    夏侯潋有气无力地指着玉姐儿:“你……你给我闭嘴。”

    搭了一会儿脉,又看他浑身冒虚汗,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和极乐果没关系,是着凉了。谢惊澜松了一口气,抬头问莲香:“他今儿干了什么?”

    莲香道:“小潋今早跑马回来冲了三桶井水。”

    井水最是寒凉,这厮冲完还出来吹风。谢惊澜低头看夏侯潋,恨恨道:“给你能耐的,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儿是不是?虚成这样还敢冲凉水。你体内的毒是我和明月一帖一帖药想方设法排出来的,前前后后换了五个方子,是药三分毒,毒是出来了,但还有旁的亏损。你当你还是从前么?”他叫人拿纸笔开方子,又道,“冲一遍也就罢了,你冲三遍做什么?”

    “一天洗三遍澡……”夏侯潋哑着嗓子地说。

    “你洗澡就是冲凉?”谢惊澜惊讶地道,“搓泥儿呢?胰子也不打?”

    “胰子晚上洗正经澡的时候会打,搓泥儿是什么?”夏侯潋困惑地道,“伽蓝没这洗澡的规矩。”

    谢惊澜:“……”

    夏侯潋生着病,谢惊澜也不好冲他吼你泥儿都不搓就往我身边躺,硬憋着火,吩咐人帮他煎了药,看他喝了药闭上眼睡了,谢惊澜摸了摸床上褥子,面无表情地想褥子该换一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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