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程的母亲明叫林婉,人如其名,是个温婉柔顺的女人。
岑曦小时候总是希望能做林婉的孩子,还曾偷偷问过林婉,能不能交换孩子?岑曦记得,那时林婉乌黑的长发微微垂了下来,那双和林延程相似的眼睛沾染上笑意,那般柔软的说:“那曦曦以后做阿姨的儿媳妇呀。”
六七岁的岑曦不懂什么叫儿媳妇,只顾点头说好,林婉摸了摸她的头,笑得更甚。
岑曦还喜欢去林延程家里蹭饭,因为林婉做的一手好菜,就在今天早上,岑曦去找林延程上学时还顺带吃了个林婉亲手做的红糖馒头。
岑曦记得,早上的时候林婉也如从前一样摸了摸她的头,笑眯眯的说:“曦曦越长越好看了。”
岑曦心里美滋滋的,但十分谦虚的笑了笑。
他们骑车离开院子时,林婉和往常一样,站在路口目送他们,小路转弯的时候岑曦的余光总会瞥见林婉的身影。
但以后都不会有了。
岑曦参加过许多葬礼,大多都是远房亲戚,没什么感情,她只知道那是个可以穿新衣服的场合,即使里头的人哀哭声不断,她都不会有太多情绪,直到今天。
直到今天,她看见林婉的黑白照,看见林延程泪流满面的样子,她止不住的哭,眼泪越擦越多。
蒋心莲忙着给林家打点丧事,抽空中把岑曦拉到角落,徒手给她拧鼻涕,擦在了饭兜上。
蒋心莲蹲着,边擦边说:“曦曦不哭,先回去写作业,等会吃饭了妈妈叫你。”
岑曦哭的都停不下来,打着嗝问道:“那程程呢?”
“程程要陪他妈妈。”
“可……可阿姨为什么没了?呜呜呜呜……”
十一岁的孩子已经懂得怎么用词,懂得哪些词语是残忍的,哪些是委婉的,而人总是不愿意把太锋利的词语放在亲近的人身上。
蒋心莲不知道怎么向她解释成人之间复杂的事情,只好概括的说:“阿姨生病了,所以走了。”
“可我不想阿姨走……她为什么不去看病?”
蒋心莲叹口气,只说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安慰了一通小姑娘,她牵着她回家,嘱咐岑曦先好好写作业,不要乱跑。
岑曦抄写成语的时候越想越伤心,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后来在晚饭席间,岑曦听大人们谈论才得知,林婉是生病了,但她是自杀。
她知道‘自杀’,是自己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电视里常放的就是跳楼跳河。
只是饭桌上,那些妇人以为孩子听不懂,说的并不隐晦,说林婉死在自己的床上,林老爷子早上回来,叫人人不应,上楼一看,满床的血,都淌到地上了,想救也来不及了,人早就断气了。
岑曦更加不明白了,生病了应该去看医生,为什么要自杀?就算是治不好的癌症也要去看医生。
桌上又有人说:“人走了一了百了,可怜留下的孩子,才几岁啊,以后的路怎么走?学坏了怎么办?老爷子总不能管他一辈子的。”
“要说啊,就说那个人不好,要不然林婉会这样?都是冤孽,何苦呢。”
“林婉,哎,到底是精神出了问题,不然正常人也不会自杀。”
岑曦吃不下了,挣脱开了母亲的手,跑到灵堂那,她看见林延程坐在棺材侧边,低着头,面无表情。
岑曦默默走到他身边坐下,抬头看向棺椁里的林婉,她看上去和早上没什么区别,依旧是那副温柔面孔。
岑曦有种不真实感。
林延程看向她,哑声问道:“吃饭了吗?”
岑曦点点头,“你呢?”
“吃了一点。”
然后,两个人没话说了。
岑曦心里乱乱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陪着林延程一起坐着。
直到九点半,蒋心莲让她回去睡觉,一开始岑曦有些不肯,别扭着不走,还是林延程说:“曦曦,明天见。”
她这才愿意回去,也是那样坚定的说:“程程,明天见。”
……
葬礼办了三天,这三天岑曦都是自己一个人上下学,她坐在后排看着林延程的空位子,心里也变得空落落,每天一放学就赶忙往家跑。
第三天回来时,林延程家里的院子空了不少,屋里的棺椁已经没了,她问了蒋心莲,得知在中午的时候火化了。
岑曦知道,火化大概就是和电视里埋尸体差不多,人死了要搬进坟墓里,最后留下一张照片挂在家里。
她穿梭在剩余的宾客间,看见林爷爷在和同他年纪差不多的男人讲话,还会笑两声,岑曦停顿了一下,多看了几眼林爷爷的眼睛,她觉得林爷爷其实并没有在笑。
她在一楼跑了个遍也没有看见林延程,不怕生的直接跑上了二楼。
她对林延程的家十分熟悉,闭上眼都能走。
二楼外侧是阳台,通过阳台能通往各个房间,林老爷子的房间在西侧,林婉和林延程的在东侧,而中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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