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外科住院部住的差不多都是从地震重灾区送来的伤病员。这些人不但自己受了伤,而且家里也都遭受着屋倒房塌,家人死伤的灾情。他们心里都装满了极度的伤感与悲哀,还有强烈的恐惧与孤独。而这些情绪又无从排泄,所以,就只能聚在一起相互地述说。
这天傍晚,李天贵又与那个叫陈玉娇的女人坐在平台上聊天。叶楠本不想参与其中,但当他从他们跟前走过时,又听到女人说那种自暴自弃和不想再活下去的话,便用几乎是训斥的口气对女人说,“我们的亲人虽然不在了,但只要我们还活着,就能给他们烧把纸,上个坟,如果我们也都不活了,那谁给他们烧纸上坟?再说武警战士冒着生命危险把咱们救出来,国家给咱们看病治疗,如果咱们不活了,能对得起国家,对得起救出咱们生命的武警战士吗?”
见女人低头不语,叶楠又说,“你伤势不象我们这样重,过不了百日三月就可以完全恢复了,不象我们会落下个终生残疾。再说你是女人,又还年轻,随便找个男人就能重新过上好日子。”女人摇着头说,“我的心早就死了,也不想找了。我也看过了,谁家的男人都不如我家男人好。”李天贵极不耐烦地对女人说,“你男人再好,可是他不在了,你不能说你也不活了。再说天下好男人也多着呢。”可女人还是十分固执地说,“家人都不在了,一个人活着有啥意思。”说着,又叹了口气说,“要是我女儿不在了,我真地就不想活了。”
叶楠最不喜欢这种固执而糊涂的女人,觉得这种女人根本就不值得自己多费口舌,所以,他宁可躺在自己的病床上,也不想跟这种人说话,因为跟这种人说话既费劲,而且又不起作用。所以,每次再见陈玉娇时,叶楠总是躲着她,生怕听她那祥林嫂一般的没完没了的絮叨。
几天之后的一个上午,病房里出现了一阵骚动,说有人从病房里偷着跑出去了。接着,就有护士跑来问李天贵见没见到陈玉娇。李天贵说从昨天晚上就没见到她了。事后,就听有人说医院已经派人到映秀镇去找她了。
晚上,叶楠刚睡下来,就听有人敲了下门,接着把门给推开了。然后就见有人象幽灵一般进到了屋里之后就把门关上。叶楠赶忙把灯打开,只见对面站着一个女人,衣服和头发已被雨水淋湿透了。还没等叶楠看清是谁,就见女人已经瘫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面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天呀,让我还咋活呀!”
叶楠和李天贵一听是陈玉娇,便赶忙下床把她连拖带拉推到床上,可是,她马上又从床上滑落下来,要不是叶楠和李天贵扶着,她的头会栽在地上。叶楠和李天贵身有重伤,看到陈玉娇发疯似地大哭大嚎着,既拉不动又劝不住,就只好大喊着快来人呀。
很快,就从相邻的病房里来了好些病人,一起帮着拉着劝着陈玉娇。接着,医生和护士也赶来了,就一起搀着拖着把陈玉娇带到了医生值班室。这事把大家闹得毫无睡意,而且,经历过大地震这种地狱般灾难的人本身就对黑夜充满着惊悸和恐惧,以致于夜里经常失眠和恶梦不断,看到陈玉娇这种哭死哭活的样子,就想知道到底发生的什么事,所以,就一起聚集在医生值班室的门前等待着消息。
大概过了好一会,一位夜班值班女护士从屋里出来,对大家说陈玉娇昨天在医院遇到了一位映秀镇的老师,听到她女儿已经遇难的消息,便连夜里从医院里偷跑了出去后,搭乘着向灾区运送物质的车来到了映秀镇。她来到校门外朝里一望,整个学校里的楼房全部塌光了。见她来找女儿,一位校领导把一份全校各班遇难的学生名单拿着给她看。看完之后,她便倒在地上痛嚎啕大哭起来。听着值班护士的讲述,大家都默默无声地流着泪,然后仰天长嘘一番,便各自回到了自已的病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