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光明见铁蛋又要推迟,脸色马上就沉了下来,说,“顶多再宽限你半年,给不给利钱无所谓,到了十月一日,你无论如何都得把本钱给我。”铁蛋千恩万谢地答应了,然后,就好吃好喝地请人家吃了顿饭,还给人家送了条芙蓉王香烟,才算把人家给送走。
送走了人家,老婆就抱怨着说,“还不是怪你们家,如果你家当初拿出两万元钱把这个门面承包下来,别说咱们做不做生意,就是把这门面租赁出去,一年也能轻轻松松地挣上个四五万。有这四五万,咱们啥事不都解决了?”铁蛋听着这话,心里更是烦躁,就发起火来说,“你这话说了几百遍了,还有完有了吗?我家那些穷,从哪去偷两万元?”
铁蛋一天天一年年地老了,但他的忧虑还在一天天一年年地增加着。但他也不是没有希望。他现在就盼着退休的那一天,到了退休,他就能拿到两千元的退休工资了,妻子也能拿到一千七百元的退休金。两者合在一起就是三四千元。有了这三四千的退休工资,他们一个月的生活就不再算是问题了。只是欠人家那多的债还得要慢慢地给人家还。可是,屈指一数,他才五十二三岁,离退休还有七八年的时间。而孩子的工作和婚姻大事,还有拆迁买房和给人家还钱这些大事,就像压在他头上的几座大山,就摆在他的面前,让他绕不开,又躲不过。这些事让他都不敢细想,一想起来就感觉自己要疯了。
从今年春季开始,工程处铁中的同学们就相互串通着要举办毕业35周年聚会。听到这个消息,铁蛋就愁得睡不着觉。因为他参加过同学聚会,这种聚会无非是那些事业有成混得不错的人眩耀和表现的场合,也是那些像他这样的落魄背时的人露丑和丢脸的场合。所以,他不想在同学们面前露丑和丢脸,也不想给那些像陈刚这些功成名就的人去当陪衬。
可是,陈刚给他打了几次电话,说很想见见他和他的母亲,因为铁路工程处的同学分散在全国各地修铁路,许多同学都在别的城市里落了户,相互之间都有二三十年没有见过面了。自从陈刚家搬到合肥之后,他们都有二十多年没见过面了。他想见陈刚,可是,他又怕见陈刚。因为陈刚就像一面镜子,会让他更加地感到落魄和自卑。越是自卑的人就越是害怕丢面子。
这让他感到非常地矛盾,因为他听同学们说陈刚现在已是铁路工程总公司的副总,属于副局级领导干部,光是年薪就是三十万,而且每月还有六千元的生活费。李爱霞也调到了工程局医院,还是在当护士长。可他们的女儿前两年就出国了,在美国一所名牌大学进修博士学位。
铁蛋就想,他家和陈刚家过去是一位单位的邻居,他俩又是同班同学,而且学习成绩也不相上下,可是就因为人家有个好爸妈,一生中顺顺利利,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大灾大难,就跟芝麻开花节节高一样,一步一步地在走向人生的颠峰。而自己因为家庭贫穷,父亲早逝,人生的每一步都是艰难和坎坷,所以,这几十年里他几乎是陷在了生活的泥潭里,越走越难,越陷越深。所以,铁蛋就只能感叹:这就是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