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真正关心起韩武的伤势,亲自给他把了脉以后,还将左维棠叫道外面交代了种种饮食上的注意事项。
而一向对此没有天赋也没有兴趣的左维棠不但认认真真听了,还在魏国手走后,拿了电脑将这些事宜凭着记忆一点点录了下来,最后打印出来,每天都要翻阅着看一看。
看着左维棠这种难得一见的严肃样和认真劲儿,韩武心间莫名的涌起一种被水流滑过的感觉,个中滋味儿难与外人道,不禁觉得师父不亏是人精,他走前支开左维棠对自己说的话,全部是真理。
“小五,左维棠不是好的,我现在也这么讲,我不光是说他人,还有其他的,包括他家那一摊子烂事儿。但有一点,小五你要知道,人跟人之间处,不能要求事事全美,只要他身上有你最看重的一点,就行了,其他任何事,师父相信你们能走过。”
如此一连五天过去,韩武实在是在医院里再也呆不住了,拽着左维棠的手,死命要求他去给自己办出院,不给办就逃跑。
左维棠被他弄得无奈,其实他也早不想呆在这里了,床都小巴巴的,晚上睡觉尤其不方便,若不是莫凡一再拖着,非要出个成果,他早把韩武打包回家了。
今天看他实在是要倔到底的样子了,也不再等什么成果了,转身出去帮他办出院。
他家老头他还不知道吗?真要能出莫凡期望的“成果”早就该有动静了,到了今天依旧没有动静,就知道那老头子有多顽固了。
此时,他也只想说,幸好当时没让韩武真的抽血给老头子,不然现在真的得殴死。
而不想,有些事情总是要在最后一刻才会发生,虽然狗血,但是生活往往比影视剧更具备狗血的特质。
韩武穿着自己的衣服,安静的坐在床上,惊讶地看着这个左维棠前脚刚走,后脚就踏了进来的老者——左券。
左券一进门,也是满满的局促包裹着全身,他手上曾经只是装饰的拐杖,现在倒成了真的能起到支撑作用的拐杖了。
他一瘸一拐的走近了韩武,在他左侧的凳子上坐下。
在韩武安静的眼神注视下,摸了摸鼻子,重重咳了两声,问道:“那个臭小子呢?”
“去给我办出院了。”韩武低垂着眼睛回答,心里却欲哭无泪,真不应该这个时候办出院。
“这么快?好全乎了吗?”左券一愣,立即反问。
韩武看了左券一眼,实在不好意思编谎话晃点老人家,便避重就轻的说道:“我不喜欢医院。”
这一句一出,深得左券之意,他也恶狠狠的回道:“医院确实讨人嫌!”
“……”韩武悄悄的看了他一眼,不再接话,心里祈祷着莫凡还是左维棠赶紧来个人,不然就该露馅了!
韩武不再开口,左券也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两人无言的对坐着,偶尔眼神飘忽时撞上了,左券总是像被惊到了一样,迅速的移开。
这么几个来回,韩武心里觉出点不一样的味道了,左维棠老爹今天很不一样啊!
沉吟了半天,韩武终究觉得这么晾着老人家不好,正准备开口,却不想左券也在同一时间开口。
“左伯父……”
“你……”
蓦而又一起闭嘴,最后还是韩武说道:“左伯父先说。”
“我……”左券犹疑了一下,“我没什么要说的,其实就这样吧……”
“?”韩武愕然,完全不解左券这含糊其辞的话里所透露的意思。
这大概是第一次,左券没有觉得韩武的表情碍眼,反倒觉得他这鲜明的表情还有那么几分顺眼,他慢慢站了起来,轻声说道:“你跟我说得那对父子和狗的事情,很有道理……只是……”
左券犹豫了一下,后话还是没说出来,话锋一转说道:“其实。人老了不可怕,可怕的是总是看不到自己老了,非得从鬼门关前绕一圈才知道一些事儿。”
说完,深深的看了韩武一眼,拄着拐杖费力的站了起来,一步一瘸地要走出韩武的病房,韩武看了,赶紧站起来过去扶他,左券被韩武扶住的时候,侧脸看了他一会,又看了看他扶上自己手肘的左手,没有拒绝,任由他扶着把自己送回自己的病房。
等到韩武回来时,正好遇到从自己病房里慌张跑出来的左维棠,两人迎面撞到一起,这一撞恰好撞到韩武吊着的右手,疼得他当场龇牙咧嘴的飙泪。
“你去哪了?”左维棠立刻扶住他,口气不太好的问道。
“送你老爹回病房了。”韩武吸了吸鼻子说道。
“……他……来了?”左维棠的表情比韩武早前看到左券进房时的表情还诧异,看得韩武不由发笑。
“嗯,来了。”韩武微笑着去看左维棠。
左维棠有些发愣,又有些恍惚,他低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近前的韩武,看着他脸上的笑,不禁觉得一切更不真实了,那个固执的老头子到了最后,居然……
韩武看着他的傻样,不由在心里暗暗的一叹,同时更加高兴,这样才算是圆满吧?韩武自问,并从左维棠慢慢勾起的嘴角上看到了答案。
“回家了。”左维棠拉着韩武进了病房,提了包往楼下走。
“老爷子还要住一段时间。”
“嗯。”
“明天来看他?”
“……嗯。”
在韩武养伤的日子里,最让韩武想笑又想骂的便是每一餐的用餐时间,本来在医院里,魏国手留下的各种调养药膳的方子,和保养康复的注意事项,因为不方便,很多做不了,虽然左维棠想认真恪守,但现实条件不允许也无法。
现在,回了家里,左维棠施展起来那绝对称得上是得心应手,注意事项上还好,韩武基本都能接受,就是那一道道药膳熬制是个大问题。
虽然左维棠自觉自己已经很恪守左券列出的种种时间数量上的量化问题,但在面对一堆长得像草又像石头和虫子的怪东西里,他实在分不清什么是什么。
只好拖着韩武一起进厨房里倒腾这些。
“这是三七、那是当归,每个适量就行……”韩武站在一边将药材跳出来扔给左维棠,嘴上也不闲着,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教着他去做当归三七肉鸽汤。
“适量是多少?”左维棠顿住,转过头问韩武。
“看你买的鸽子是多大的,加得水有多少而定……”韩武不在意的摆手,让他看着办。
“那到底是多少?”左维棠将鸽子和汤锅拿到韩武面前,接着问
“……各10克。”
左维棠满意的各捏了一点点,扔到一旁早就摆好的天平秤上。
这一道汤品炖到肉和药材混着汤汁软糜成一团时,最是鲜浓可口,也是最适宜骨折初期康复的病人吃的,韩武自是明白这一点的,只是……用不用天天炖上两锅喂给他啊?
韩武虽然总是要在没人的时候这么暗自腹诽,但每每看到左维棠硬是陪着自己想,支取了假期,每天除了三餐,洗漱散步全部陪在他身边。
公司的事宜交基本都给了秦淼他们,实在需要他到场的,也绝对会在三餐前赶回来。然后围着韩武以前常围的围裙,在不需要他的帮助下,在厨房里做出了简单的饭食和那道千年不变的当归三七肉鸽汤时,他依旧是忍不住咧嘴带笑的喝尽左维棠弄出来的汤品。
如此一连十多天,终于在韩武的手臂能脱下石膏,只需吊着绷带做最后的固定时,左维棠才恢复自己往日正常的作息。
只在三餐时回来盯着韩武正常吃饭喝汤,饭菜和汤品也都交由缘和药膳做,由他带回来。
第一天看到左维棠带着缘和药膳的外卖包装回来时,韩武才猛然从温柔乡里爬出来——他的药膳店里的事情好像都还没有解决。
可左维棠的三言两语立刻打消了他的困扰。
“老头子出马摆平了。”
“真的?”韩武惊喜地叫道,“怎么做到的?”
“能怎么做,肯定滥用权力了,反正他弄出来的事情,本就该他摆平。”左维棠轻轻瞥他一眼,将外卖包装撕开,拿出里面的饭菜和汤水。
“其实还是你的汤水起的效用吧?”韩武调侃的看着左维棠,在给韩武调养的间隙,韩武也一直在一旁提点这左维棠做出适合老爷子补气血的汤水,每天给他送一盅去。
一来二去,在老爷子住院期间每日去探望他,反倒成了两人唯一的饭后娱乐了。
虽然有时候因为双方都处在一个怪异的时期里,又各自都不善言辞,说不了几句话,但这么一来一往的,一些看不见的东西正在慢慢消融,而另一些东西又重新生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