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难向东西

    冯志伟看着手里被团的褶皱破烂的纸，长长叹了口气。那个孩子好强得很，但是心里多多少少为自己有那样的爸爸和家庭自卑。何况，这哪是什么爸爸？！为了十块大洋，把自己女儿卖了？柳宁，是个很好的姑娘啊，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爹。

    冯志伟撕了纸条，边走边摇头，没走两步，又猛的停下来：这个柳宝坤是怎么给自己拍的电报呢？他是只给自己发了，还是...冯志伟不敢想，他掉转头回办公楼去找柳宁的班主任老师，柳宁这孩子叫自己一声哥，自己怎么也要帮衬着些。

    从班主任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冯志伟是松了口气的，班主任那边暂时还没有什么风声，幸好。自己也没向班主任董老师多说什么，只是拜托她多照顾柳宁。董老师也只当是柳宁在社团活跃，为了在这位年少有为的冯老师面前存些好印象，董老师也是欣然同意，毕竟柳宁除了之前闹过几次脾气大些，是条不出错处的。

    冯志伟回到自己办公室，把自己的外袍往旁的椅子上一扔，就把自己拽进大椅子中。掏出香烟，点上，深深的吸了几口，整个人笼在烟雾中。他瘫了一会，然后又抓起衣服大步离开学校。坐在咖啡厅里，冯志伟看着自己的好兄弟吴阳，现在在当警察。据吴阳说，柳宝坤一直在赌，身上的钱没了，就找赌场里的放包人借，还是八撞十的借法，如今利钱也是越积越多。至于电报，吴阳说应该是柳宝坤跟踪了柳宁，看冯志伟和柳宁关系不错，又开着小汽车，才向他勒索。冯志伟很是无奈，问吴阳能不能动用警局的关系抓捕柳宝坤，可无奈柳宝坤除了赌博借贷，也没有什么大过错，放贷的背后也多有靠山动不得，只能作罢。

    “对了，你们学堂有个女学生，叫翟景云，她家就是做放包行当的，很出名。”

    吴阳走后，冯志伟又自己在咖啡厅坐了很久，他在聚会时听柳宁讲起过家里的事情，可柳宁的语气里，除了一些自嘲之外，没有丝毫自怨，也正因为家里的风波，柳宁更向上进取。冯志伟又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自从拿到电报之后，已经叹了无数次气。冯志伟想保护柳宁，他觉得柳宁有现在的女孩子少有的骨气，她不依仗家庭，不攀附旁人，就像一株角落里的蔷薇，自己倔强独立的成长，虽是带刺，但是美的很。在他眼里柳宁不漂亮，远没有自己的女朋友好看，但是柳宁却有自己自信的美丽。

    黄昏时分，冯志伟在桌子上放了钱，离开咖啡厅。晚上家里有聚会，商议他的婚事。想起婚事，冯志伟也是一头官司。

    他和苏莉初中就认识，那时的苏莉是女子学堂里校花一样的人物，冯志伟从年少时就生的一副好皮囊，两个人偶然认识了，后来也顺利成章成了男女朋友。

    冯志伟始终有一番心思抱负，也不愿顺着自己家里的足迹守业，考了大学，想自己争一片天地。苏莉呢，家里一直跟东洋人做生意，没念完高中，便也去了东洋，两人便断了往来。后来不知怎么又回来了和冯志伟联系上，一来二去旧情复燃。苏家倒是乐见其成，冯家却始终觉得苏莉是个不安分的，不太喜欢。可冯志伟和苏莉刚刚和好，情正浓时，哪管家里人说什么，便就自己搬了出去和苏莉过小日子。

    同居的生活没多久，冯志伟便觉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苏莉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凡事使唤冯志伟去做。可冯志伟有事需要苏莉帮忙的时候，苏莉却避如猛虎。冯志伟刚买自己的小汽车时还缺了些钱，碍着苏莉的事，自己不好向家中借钱，只好向刚苏莉借钱。苏莉呢，从东洋回来赚了不少钱，可是却一分不愿意借。冯志伟第一次觉得苏莉和自己并没有那么亲近。大学这几年，冯志伟求学、谋职，回来还要照顾苏莉，而苏莉只是和小姐妹做衣服、买首饰，在舞厅里一掷千金。冯志伟觉得自己有些受够了。

    苏莉怀孕了。冯志伟拿定主意和苏莉结婚，在初步和苏莉商量婚事的时候，苏莉百般拿乔，冯志伟觉得人家有了自己的骨肉便事事顺从。可孩子还是没了，苏莉穿了高跟鞋和姐妹去逛街，下黄包车的时候摔了一跤，孩子就这么没了。苏莉的脾气从那之后也开始阴晴不定。冯志伟心疼难过之余，还是决定要娶苏莉。说服了父母，今天两边家人见一面商定婚礼事宜。

    两家坐在一起吃了饭，冯父郑重其事的说：“我们家是老派人家，小莉来家里是要照顾志伟的，以往的事我也知道了，就不计较了，但以后苏莉自己要小心。”苏家二老一听这话便有些不快：“莉莉是我家长女，在家里我们是万千宠爱的，怎么进了你家门，还要照顾着别人？上回的事，要说也是小冯不仔细，给莉莉安排个汽车不就没事了？”冯家父母听了只觉气闷，冯志伟一看连忙打着圆场：“伯父伯母，是我没照顾好苏莉，后面我们俩过日子，会互相帮衬的，您们放心。”又转头看看自家父母，“爹娘您们也放心，苏莉很体贴。”虽是圆场，但两家人终是有了心结，两边气都不顺，草草商定婚事，便就散了。冯志伟也带苏莉回二人的小家。

    婚礼的种种，苏莉推说烦闷不管，苏家父母也忙着做东洋生意，冯志伟又怕自家爹娘不快，一应揽了下来。好在自己这么多年闯荡，朋友不少，此时也是帮了不少忙。冯志伟在一次聚会上把自己要结婚的消息和社团的学生们说了，学生们都很是意外，尤其是柳宁，自己明明瞧见过...意外是意外，大家伙还是喜庆送上祝福。冯志伟还找了两个学生做自己的伴郎伴娘。柳宁逗趣：“冯哥，您结婚，我们去是不是还能收红包呀～”冯志伟本也是逗趣：“什么？红包？你们才是要给我喜金了。再说你们这些小兔崽子去那里做什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柳宁真的错过了冯志伟的婚礼，结婚的当天，大家都去了，只少了柳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