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宇摸了摸小女儿的发顶,自知此时自己是回光返照。
大滴大滴的眼泪夺眶而出滴落在沐昊宇另一只手上,灼烫入骨,手不禁颤了颤,悲伤弥漫整个身心,终归是自己不小心,害了两个孩子过早的背负起一个国家的命运。
“明儿。”沐昊宇低唤小儿子的名讳,示意小儿子坐到自己身边来。
“你们两个一定要坚强。”沐昊宇能说的只剩下鼓励两个孩子振作起来。
“不离不弃!”沐昊宇将两个孩子的手放到掌心死死握住,孩子的手是那么的小,那么的柔弱,真不愿看到两个孩子为了生存而不得不双手沾满鲜血,那不该是幼小的心灵承受。
“不离不弃。”沐瑾明哽咽道,“父皇放心。”
沐昊宇看向小女儿浅浅的笑容荡开,抚上小女儿零乱的青丝,柔滑顺畅的触感,好舍不得离开,他的孩子们还太小。
“不离不弃。”汐朝泣不成声,忽然挣脱父皇的手找来一把短匕,削下自己一缕头发,用红绳扎紧放到父皇胸前,“我永远陪在父皇左右。”
沐瑾明照着汐朝的做法,同样削下自己一缕头发绑好,两股合成一股放在一起。
沐昊宇被两个孩子的举动感染,强忍着泪水示意自己的头发分给两个孩子,这是自己留在世上唯一的存在,希望得以保佑两个孩子一生平顺。
紧握着手中的发丝,沐昊宇一字一句道:“我与你们同在。”
“父皇!”汐朝太难割舍这份来之不易的亲情。
最后沐昊宇抵不过生机的消散,笑着离开了人世,置于胸前的手中紧紧攥着两股发丝。
昭示皇上驾崩的丧钟响起,宫内的人齐齐跪下。偏殿内正睡熟或是思考的朝臣当先惊了一跳,好半晌反映不过来。
朝臣倏的自椅子上站起身,有的因手脚麻痹差点坐到地上。还好没丢脸,纷纷聚集到门口。想要问询却怎样都开不了口,更不敢踏出偏殿一步,直至李德胜亲自来请。
竟是真的没能熬过今晚,朝臣面上流露出悲凄,无论是不是装出来的已经不重要了。
朝臣前往龙华殿叩拜先皇,听候新皇的圣命,之后就是国丧,又有的忙碌。
上京的百姓听到洪亮的钟声。当时未猜到怎么回事,不一会听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探头一瞧,妈呀官爷开始清道了,那凶神恶煞的面容见之忍不住一个激灵,刹时恍然这钟声代表的意义,忙跪下双手置于身前,额头点地以示敬意。
朝臣依照祖制跪在龙华殿内,三拜九叩,每一下都必须磕出声响。否则即是对先皇的大不敬,被发现直接可能当场斩首。
国丧由礼部操办,依制而行并不需要沐瑾明操心。再就是颁布旨意,后妃殡葬由李德胜亲自督办,确保没有冒名顶替偷梁换柱者,古时曾发生过殡葬妃嫔逃脱事件,马虎不得。
跪在下首的大臣一个个冷汗直冒,不料先皇会做此决定,那些充入后宫的妃子多是出自各位大臣家眷,年少清华就这么被赐死,生父在场的听闻只得忍痛认了。
殡葬在礼制中是先皇对后妃的一种恩赏。能与皇上同眠在别人看来是莫大的荣耀,放在当事人的家人身上又是另一层意义。总归是亲生的血脉。入宫多年连个皇嗣没能怀上就这么死了,对家人来说是怎样的心情。心里再难受再不忍又有什么办法,谁让当初猪油蒙了心,一利将如花似玉的女儿送入宫中,所想的名利未曾到手,到头来搭上女儿的性命,赔了夫人又折兵。
先皇的旨意无人敢违,更不能露出半分不满,无异于抗旨,为了活着的亲眷,只好打落牙和血吞。
沐瑾明再次开口说自己身为人子应当守孝三年,只这一句又将朝臣惊得不能言语。
守孝本无错那是该守的,一般规定皇上象征性的守个三个月或是半年,哪有一开口实打实的三年,这不要人命吗!岂知国丧期间忌婚嫁忌礼乐,一切玩乐的事宜都得禁止。皇上守三年到是十九岁差一年成年,到可以说的过去,底下的臣子怎么办?总不能皇上做苦行僧,臣子无所顾忌的享乐,那不是在找死吗!
一般皇上均会选择守三个月,臣子跟着吃素三个月一晃眼就过去了,不耽误事,三年,呵,真够长的。喜乐到在其次关键是婚丧嫁娶怎么办?府里的姑娘及笄定下人家赶上国丧,拖个三年黄花菜都要凉了,如何使得,总不能悄悄的把自家女儿嫁过去,那也太寒碜了,身有官职嫁娶之事关系到两家结亲与同僚提供走动关系,日后好办事,这些均为约定俗成的规矩,哪能说不办就不办的。
沐瑾明自知自己抛出这件事会引起半数以上朝臣的不满,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也为了真正的尽孝,选择了这样的决定。
三年足够自己坐稳江山,手中大权在手,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时间,收揽自己的人脉,三年中最需要避免的是朝中大臣连名上谏,逼迫自己纳妃,守孝这个借口非常适用,群臣不敢拦着,孝道大如天!
“皇上的孝心天地可见。”有大臣逼不得已开口,“三年时间是否略久,祖制上从未有三年守孝一说。”为了自己日后三年能够不吃糠咽菜,为了家里的姑娘得以嫁个好人家,拼了,冒着大不为也要尽可能的减少守孝期限。
被戳中心窝子的朝臣差点流下感激的泪水,好在还有个胆子大的替同样可怜的朝臣开口,三年啊,那不要人命吗!
有人身先士卒为大家争取渺茫的希望,感动之余有不少官员暗暗为自己打气,开口劝说皇上收回成命,哪怕按祖制来都行啊!
“此乃朕一片孝心,众位爱卿不必言多。”沐瑾明哪能不知朝臣心里的小九九,明显的吃不得苦,想要偷奸耍滑。
避免逼得太紧沐瑾明适当的做出一点点退让,朝臣可按礼制执行就半年吧,三个月太少给不了玩心眼的朝臣教训,怎么也得吃吃苦头,最好有人坚持不住犯了忌讳,自己手中这把磨好的刀也到了开刃饮血的时候。
皇上既然这么说,朝臣哪能蹬鼻子上脸,半年就半年吧,总比三年强百倍,不信皇上那小身板吃惯山珍海味真能忍下三年光吃素,最好坚持不住这样他们不用再委屈自己,亦可借此攻讦皇上对先皇不敬,守孝是假品行败坏,怎能做上至高无上的宝座!到那时大皇子将翻身有望。
紧接着沐瑾明说起大赦天下一事,之前无论是圣旨上还是张贴在上京内外的榜文上均未有寓意深刻的四个字。
“父皇仙逝不宜大赦。”沐瑾明与汐朝商量过事情如何处理。
下面的朝臣听着私下斟酌此事并无不妥违制之处,大不大赦是皇上一句话,不因按每朝每代章程行事。
“父皇仙去朕左右思虑,不便大赦小赦为佳,此为父皇积阴德。”沐瑾明打眼一扫朝臣的神情,接着道,“凡是定案判了刑的,死刑犯人依旧不变择日问斩,其他例如小偷小摸者命其写下契书,再犯被抓定斩不赦,契书起到警醒之用,给人以改过自新的机会,如屡教不改从重论处。”
朝臣听了这句不觉哪有不对,点头应许了皇上此番做为。
“前提是这些案件中无一件冤案错案。”沐瑾明面带冷色道,“此事需派专人查实,不能让一人枉死,另父皇在天之灵难安。”
朝臣连连称是,大赞皇上英明,这事归刑部和大理寺共管,与其他人无甚关系,顺了皇上意罢了。
刑部尚书、大理寺卿相视一眼,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苦笑,皇上一句话下面的人跑断腿,看来有的忙了。
“务必证据确凿。”沐瑾明这般强调是有目的的,真要办砸了可就麻烦了,“地方上同等,莫觉得天高皇帝远朕瞧不见听不着,欺上瞒下草菅人命,一经发现无须查实立斩不赦。”
朝臣听之骇然一惊,皇上这是不惜血染皇位,也要震慑朝纲,乖乖好大的杀气,下意识去摸沁出额角的冷汗。
朝臣连说不敢,这个时候能说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