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没睡好。
揉着突突跳的太阳穴,许大总裁在自家闺女和医生互相道了谢后,挑眉询问当事人:“虽然很冒昧,还是想问一句……嫌疑人涉嫌蓄意伤害您家小孩儿,您不准备追究刑事责任吗?”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失笑一声,医生一口气叹得极为无奈。
“前几年庸医手术台上接连出事故,医生和官场人士勾结买卖职位、收受患者红包这些,已经把医生的名头搞得很臭了……”
“加上近段时间那莆-田系乱挂野鸡荣誉误人性命,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再来一起,彻底爆出来……更是让医生这个行业,有点一言难尽。”
嘴角扬起的弧度极为苦涩,医生再次朝温许两夫妇鞠了一躬。
“现在患者报复医护人员的案例太多,昨天要不是你们女儿,估计我儿子就,就……”顿了顿,他诚恳道,“谢谢——”
“既然都知道对方是能杀-人的狂徒,劣迹斑斑,医生基本是正儿八经高材生,救死扶伤,”温美人两道秀气的眉毛蹙了起来,“为什么不能告?”
病床旁的快门声和几道清脆的喧哗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聚焦在白大褂上的疑问目光。
是啊,为什么不告?
公民难道已经没有保护自己合法权益的权利了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大家心里的想法,医生空着的那只手挥了挥,有些自嘲地开口解释。
“既然你们都说了人家是罄竹难书,那自然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进去关几年又出来,我可能还要防着他下一波的报复……”
喉结滚了滚,医生的声线不自觉有些颤。
“而且现在网上喷子和水军太多,不管和什么人放在一起,本来偏弱势群体的医生,反而成了捏人性命来作恶多端的人。”
“之前我有个师兄,也是类似的情况,才五岁的女儿被患者老婆蓄意撞断一条腿……可那些人不仅不声讨肇事者,反而还说‘医生是多可恶,把患者都逼疯到撞人的程度,撞得好’……”
沉默愈静。
医生那种经历太多之后的隐忍,似乎带有生命。
如棉絮一般在空气漂浮膨胀,萦绕着小魂淡母女眼睛有些酸。
“真的真的……我是真的不敢。”
紧紧闭上眼睛,医生唇瓣嗫嚅。
“我本硕博连读八年,十九岁在其他专业同学恋爱看剧的时候第一次接触尸体,解剖小白鼠内脏,再到手臂上布满实验采血针眼……”
“一步步熬到现在,我为的是心中那份敬畏,说我懦弱也好,中庸也罢……我真的没办法将自己儿子推上风口浪尖,让他被别人说‘那刀捅得好,捅死算了’……”
“我只想安安静静看病,本本分分救人……有些事情,相信一切自有天意……”
究竟是要经历过多少个没人陪伴的夜晚。
小男孩哭泣的动作才会如此熟练——
他才不过十岁,却已经学会听爸爸说话的时候咬着嘴唇哭,就像咬着被子一样。
泪水再多,也可以不发出一丝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