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提意见的小肚皮。
“我的粮食啊!我的救命粮食啊!”来人疯了一样绕过了老婆婆散乱的脚步,刚好来得及捧住咱往下丢放的黑碗,放声大嚎,眼泪鼻涕一溜一溜的。
还不等眼泪成河成海,直接抱着黑碗把碗底剩余的糊糊残迹舔了个干干净净的,强壮的牙齿在黑碗边沿咯蹦蹦响,可比贪吃的猫咪啃得都净,没准儿连黑碗都不用刷了,可比刷过还洁净了。
“你个熊样,赶紧把碗给我放下,那么大个人了,连碗底都不放过,也不怕外人笑话。你说,你几百年没有吃过饱饭,咋饿成这个德性了,嗯?”汉子的憨样霎时惹恼了慈祥好面子的老婆婆,劈手就把被汉子啃得溜光,舔得溜净的黑碗夺去了。
“你还说,要不是你把咱家的粮食都喂了这个野崽子,我还能饿成这样吗?说来说去还是你当娘的做得不好,你说,这崽子与咱家啥关系,你这样大方!”汉子意犹未尽地舔舐完了遗留在嘴角的糊糊分子,才有力气狡辩。
“滚!你给我滚!丢人现眼的东西,咱老黄家的面皮都给你丢光丢净了!”老婆婆终于被惹怒了,举着倚在墙角的简易木拐照着汉子的头上身上狂揍。
“唉……”汉子抱头鼠窜了,破门紧跟着关上了,老婆婆一声长叹之后,圪蹴在门后止不住地泪流满面了,似乎还有浑浊的老泪爬虫似的在上下蠕动。
看得咱的小鼻尖也跟着发酸——怎么回事?咱向来是不会胡乱鞠一捧同情之泪的,咱娘在咱面前慷慨就义的时候,咱也没有这样伤心过啊,顶多在心里一揪一揪的。怎么回事?
“闺女,吃饱了吧?吃饱了,咱睡觉!”咱的眼泪还在眼角使劲转圈,老婆婆居然没事人一样好好站起来,径直蹒跚着走到咱床边,还给咱更多安慰,“没事的,没事的!咋样不是过日子,吃好吃孬又能咋的,大不了咱明天多挖些野菜就是了!”
那口气轻松的,好像咱刚才的同情之泪完全就给白掬了。不对吧,明明我瞧见你不白的头发,就这片刻时间几乎都要白完了,还能没事儿,你甭糊我了,还当咱是当年那个吃龙肉都不香甜的傻妞吗?
可是,咱不想多说,这个状况,咱说什么也挽救不来老婆婆伤心欲绝的心灵。除非,咱能够使得上乘的乾坤大法,隔着不很遥远的时空,将咱丢失在不远的昔日浪费的那些鸡腿、排骨、红烧肉……等等,全部转移到这边来。到了那个时候,还怕老婆婆的老眼不兴奋到眯缝在一起吗?
那一夜,咱睡在老婆婆的脚头乖乖地像一只最温顺的小猫,几乎蜷成了一只小小的松鼠了,尽可能不弄出什么丁点儿大小的动静,就为了不影响睡在对过的老婆婆。
说也奇怪,刚刚起初的时候,老婆婆还不住地挤挤的床榻上面烙烧饼——要真是个烧饼,无数次翻来覆去地炕烙,早把香喷喷的烧饼给烙成焦糊糊的面渣了。还不住地从哪个角落冒焦灼的凉气,一声还比一声长。
烧饼不晓得烙到哪个地步了,老婆婆忽然间就停滞了烙烧饼的进程,似乎还深深地睡着了,就是那一阵又一阵的短叹,就为了向咱证明,老婆婆的眼睛根本就没有安稳闭上过。
“闺女,闺女,起来吧!”二天早上,咱睡得好香,几乎要把昨夜黑遗失的睡觉时间全都补齐了,才对得起咱自个儿似的。偏偏老婆婆早早地就打破了咱的好梦,还直接动手过来帮咱穿衣套鞋——哪里来的男人草鞋,可比小船还大了。
“不就是没有吃的了吗,哪有啥呀?我小的时候,那些年旱灾虫灾水灾年年都有,我不就是吃着树皮咽着草根过来的。现在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多活一天就是赚了。走,今早些起床,婆婆领你去寻些比粮食还好吃的东西回来吃吃,保证你从来没有吃过!”我还在揉着惺忪的睡眼,老婆婆早领着我出了和外面一样寒冷的茅屋,行走在冰凉的世界了。
“呼——”一阵尖利的北风从房后吹来,直刺骨髓,咱这才惊讶地发觉,咱的身上虽然还穿着那样破烂流丢的蓑衣,就是那蓑衣已经干净了好多,虱子怪味啥的统统不见了。
怪道她知晓咱是个闺女,怪道她对咱那么亲……就是,她知不知道咱曾经是个尊贵的公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