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了,虽然咱清楚地知道,就凭咱的小力气,不要说对这泰山一样的老婆婆无能为力,就是对付那半个破麻片就够咱忙碌了。
咱留心地听来听去,只听见老婆婆一个人的脚步声声,咱多少安慰了自己:“还好!还好!”摸摸额头,冷汗都层层渗出了,咱长出了一口焦灼的恶气,连紧攥的小拳头都给稍稍放松了。
“娘——娘——您走那么快干吗呀,啥事还不能商量商量啊,您儿媳妇一句话没有说完,你就恼了嗨!”就不等咱的心肝落地,又听见了那个咱几百年也不待见的声音。
“为啥事?他们娘俩不是诅咒发誓老死不相往来吗,怎么还会追到门口来?”这声音让咱好生不得其解,“难道就为了咱守了好些日子的小秘密吗?”
这可了不得——咱向来视金钱如粪土的,不要说这十两轻飘飘的银子咱没有放在心上,就是十两黄澄澄的黄金,咱也不当一档子啥事儿,咱敢踩了那东西直接当作碎砖玩。可惜,对于这些连一两银子都没有见过的下里巴人,那可是相当于一百户中等人家全年收入的十两银子啊!就那样活灵活现地摆在谁的面前,谁还能不动心呢?
汉子的说词直接就勾起婆婆的雷霆之怒来:“你还说,还说,你瞅瞅你和你女人那憨样,一个憨心眼只管钻在钱眼里出不来。你都恁稀罕钱,我也想发财,但那财要发得理直气顺,发得来路光明。不要说她是咱大王的亲生闺女,是金枝玉叶一样的公主,就是一般穷困人家的小女儿,遇着砍头掉脑袋的一档子事儿,该救还是要救!挣了这一档子昧心钱,我就不信你能活得顺泰!做人呢,遇着事儿之前,一定要摸摸心口窝子,这事儿坏不坏良心才中!”
说得真好!咱止不住想给婆婆蓬蓬勃勃鼓起小掌了,刚刚对婆婆的污蔑之词就当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实在是,实在是……咱亲亲的奶奶也不见得关键时刻会从深渊里把咱抢救一回儿,何况这样目不识丁的老太太。
“我……我……你儿媳妇,她……”汉子不晓得怎样回答老娘的诅骂了,想要给自己找借口,片刻之间又找寻不得,只得吧咂着嘴儿瞎咧咧,“还不都是你儿媳,她说,她说……十两银子啊,要是能够得到了,咱家就大发了!”
咱不要亲自看见,咱绝对能够猜测这财迷红彤彤的眼珠子是怎样眼睁睁地看着到手的金鸡又给扑啦啦飞走了。那一脸的懊悔,一心的痛恨,只怕就要把大巴掌痛痛快快就赏赐自己多少下了。
“哼……”老婆婆从鼻孔里往外冒凉气,“不要把啥屎盆子都往你媳妇头上乱扣,要不是你和她一个想法,你会这样上心?不要沁别人了,做人啊就要心真意真,是自己的想法就是自己的想法。都是俺肠子里爬出来的狗东西,俺还能不晓得你的想法?说,这事儿你究竟同意还是不同意?”
“这个,这个,我,我……我还是和你儿媳商量一下吧!你也知道的,在咱家,好些事儿俺作不得主。”这家伙准是个怕媳妇的主儿,连这样小事都要早请示晚汇报,要是俺爹还活着,做俺爹的宰相倒是个好材料。可惜……
“那你商量吧,我也不为难你。”老婆婆的口气和缓下来不少,立刻又紧跟着补充,“要是这事儿成了,我那枕头里多少还有几枚散碎铜板,你就拿去用吧,就是千万不能让你嫂子们知道!”
“那好吧,好,我应了!”看在真金白银的面子上,汉子终于头回硬气头皮来,终于头回给自己当家作主了,“娘,你说这事儿咱咋干,我就咋干!”
“他们可守得紧呢,就怕这小东西还没有出来门,就被他们包围了。谁不稀罕到手的现银子啊!”没等老婆婆跟着插话,汉子又自言自语起来,似乎仍然在竭力说服自己。
“就这?说,还有什么难处,你一并给老娘痛快说出来,遮遮掩掩的,女人似的!”谁想,老婆婆真不把这难题当做多大的事儿,爽利地答应个利索。
“没了。”汉子答应得那真叫一个勉强。
“行吗?这样做是不是太那个了……咱以后……”没有看见,也不晓得老婆婆在汉子的耳边说了些什么,汉子就好生迟疑,终于还是吞吞吐吐地走了。
“娘,你真有体己钱?”汉子大约走得远了,这声音听着都好生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