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疑的不是他们,但也形同被质疑成功一次,要是负起责任来的。
接下来,伍八段也提出了质疑,提出的问题同样只关乎他自己,没牵扯到苏进。
他修复的是秦陵铜车马,修复得很不错,实力很受认可,大部分九段都给了他一个比较高的分数,就算张万生给的分数比较低,但在长老们中间也是第一位的。
他主要是问的张万生的评分标准。
张万生给了他28分,比别人是略高一点,但仍然还是个低分,让伍八段不太满意。但有了许八段这个前车之鉴,他问得还是比较客气的。
幸好他这样做了。
他提出质疑,张万生就回答了。
张万生指着那座铜车马,从头到尾给他点评了一遍。
伍八段彻底地惊了。
人人皆知张万生擅长的门类是什么——跟青铜修复就不搭边。然而现在他提及铜车马修复,竟然一点也不陌生。从铜车马的年代来历到它的损坏情况到修复方法到伍八段修复中存在的问题,他一条条一款款讲下来,通常只有三言两语,但每每一针见血,直指核心。
老头子表示,伍八段的修复整体思路是没有问题的——这方面当然也不可能会出错。修复的总体手法,都是经过千百年无数修复师的锤炼的。然而在细节操作上,问题非常多,简直一踏糊涂!
他指出的这些问题完全就不是吹毛求疵,的确都是实打实存在的。有些跟伍八段的师承手法有关,有的跟他对青铜器的理解有关,有的则纯粹就是基本功没有过关。伍八段从震惊到认真,直至最后的全神贯注,越听越是凛然,也越听越是专注。
他知道,这对他来说也是一次极为难得的学习机会,有一位像张万生这样的顶级修复师给他指点!
如果他能把他说的这些全部消化吸收,一定会大有禆益,将来再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伍八段听着听着,表情越来越平静。直到最后张万生说完,他拱手深深向他行了一礼,尊敬地道:“多谢前辈的指导,在下一定铭记在心。”
张万生瞥他一眼,轻“哼”了一声,嘀咕道:“还算上道。”
伍八段的质疑总地来说还算平和,但轮到后面一位樊八段,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伍八段退下,樊八段上前时,一双眼睛里都在冒火。
他上来第一句话就是:“我想质疑的是张万生张前辈!”他声音提得非常高,每个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张万生,像是要在他身上扎出两个洞来似的。
也难怪他有这种反应。
他是八段,等级高过何陈两个七段,修复的三国彩绘大漆案也是价值极高的文物。然而大部分裁判给他的分数都不算太高。这中间最不可理解的是张万生。他只给了他8分,这个分数比两个七段还要低,这简直是当面抽了他一个耳光,他脸上火辣辣的,到现在都还没有消下去。
他高声问道:“我的修复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凭什么只给我这样的分数?”
张万生瞥他一眼,“啧啧”了两声:“看到这个分数,你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樊八段声音非常硬:“还请张前辈指教!”
张万生走到他的三国大漆案旁边,伸手在上面抚摸了一下,动作颇为爱惜。
然后,他直起身体,道:“那我就跟你讲讲看吧。”
不管天气冷暖,张万生穿着的一直都是一件粗布麻衣,扎着绑腿,绑腿上还有因为雨雪沾染的泥点子。
他看不太出年纪,但满脸也是沟壑般的皱纹,肤色是长期在外的黧黑,配上这穿着打扮,平时看上去的确就是个老农民的样子。
然而他只要一开始说文物,整个人的气质就完全不同,让人不由自主地就产生了高山仰止的感觉。
他指着那个三国大漆案,说:“自战国时起,我华夏就已经有了漆器的存在。几乎每个时代都可以看到不同种类的漆器,但在汉晋之间,只有一个时期比较少见,那就是三国时期。”
他声音徐缓有力,带着强大的自信与说服力,“三国时期战乱频繁,文物因此难以得到保存。漆器流传至此时,也几乎断了代。三国漆器并非不存在,但非常罕见,尤其是像这么大型的三国漆器,我在此行好几十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一句句地说着,下面的人越听越是惊讶,忍不住面面相觑起来。
这,这全部都是说的好话啊。三国大漆案既然这么珍贵,文物价值这么高,那为什么只给了樊八段八分?
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