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说这个吧?”
苏进注视着那几行字看了好几遍,最后抬起头来,迎着他殷切的目光点了点头:“是的,应该如你所想。这保护文物的方法是你父亲想出来,也是他设法推广到盗卖集团的。”
“他为什么这么做?他是在帮那些王八蛋吗?”于琢心中忐忑,脸上也忐忑。
“他已经过世,他心中真正所想已经无法可知。但他所做这些事的结果,是实实在在摆在我们面前的。”苏进道。
他的手指向前方。阳光正从天空中洒落,金灿灿地洒在这些铁皮桶上,反射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于琢顺着苏进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被照花了眼,忍不住眯了起来。与此同时,他的眼泪也像被阳光刺激到了一样,哗哗地落了下来,泪流满面。
这是一场阳光下的葬礼。
殡仪馆里一片寂静,甚至也没有哭声。
工作人员捧出骨灰盒,于琢伸手接过,向他道了声谢,转身向外走。
殡仪馆门口摆满了花圈,上面写着赠送者的名字,于琢的目光扫过去,发现父亲以前的故交朋友几乎全送了,还有一些陌生的名字,甚至都没有听父亲提起过。
除此以外,龙门石窟管委会、洛阳文保组全部都送来了花圈,也派了人过来安慰他们母子。
父亲之前所做的事情好像阳光下的雪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于琢甚至有一种错觉,父亲就是像往常一样,在龙门石窟工作时,失足落下,不小心去世的。
他与盗卖集团的联系,在盗卖集团里做的事情似乎并没有什么人知道,至少也没什么人提起。它被压在了一个极小极小的角落里,留给他们母子的,只有安慰与缅怀。
母亲的精神因为这个好了很多。
于琢现在才知道,原来母亲早就发现了父亲的问题,她之前精神状态那么差,一方面是因为伤痛丈夫的死,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忧心与惊慌。
她惟恐于正传不如她所想,生怕他做出什么坏事,现在一切被澄清,她也放下了心,痛痛快快哭了一场之后,她终于从床上坐了起来,能够正常地主持一些事情了。
但是……
于琢捧着骨灰盒,一步步向外走,后面跟着很多人。有家里的亲戚朋友,有父亲在管委会的老友故知,人人脸上写着哀痛,仿佛全无什么异样。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如苏进老师所说,于正传进入文物盗卖集团之后,想方设法保护文物,使得它们无论在什么样的危机中也不会被损失,因此让其中相当一部分顺利回到他们手上。
他们在海上夺回的那一批文物,已经被集中送到了一处,进行清点修复,到时候由文安组进行处理。
但是,文物盗卖集团为什么会采纳于正传的意见,照着他的法子办事?
因为这样做,本身就能够保护文物,有利于他们的走私盗卖!
在长达十二年的时间里,从父亲手中出去过多少文物,通过这样的方式盗卖集团又转移过多少文物?
父亲的确竭尽全力地给他们留下了信息,让文物重新回到他们的手中,但是,这十二年里,他的罪行也无法可洗。
从本质上来说,他仍然是盗卖集团的一员,甚至连卧底也算不上。
而这一切,全部归因于他十二前的迷茫与动摇,从而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不知为何,对于这一切,于琢的心里非常冷静,也非常清醒。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急于为父亲所做的事情找到一个理由,想要在心中美化他的形象。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只有清楚地认知到所有的一切,才能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知道自己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这也是父亲为他留下的一笔最珍贵的财产吧……
于琢往墓园的方向走,中间经过一株大树,几个人站在那里。
看见队伍过来,那些人迎了过来,向他点点头。
于琢脚步微微一停,尊敬地叫道:“苏老师,周警官,石大师。”
他犹豫了一下,问道,“之后,我还可以继续帮忙修复龙门石窟吗?”
苏进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骨灰盒上,停顿片刻,然后,他后退一步,行了个礼。
接着,他抬起头来,认真地对于琢说:“当然。”
他看向于琢身后,前段时间跟他一起在石窟帮忙制作修复方案的那些年轻人全部都来了。苏进看着他们,说,“这本来也是你们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