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由于用力,指甲似乎都要嵌入肉中,过了半晌,他才缓缓点了点头,淡淡回道:“此时已是冬季,地上太凉,无须多礼,都起来吧。”
张睿应声率先站起,然后侧身弯腰将慕容嫣搀了起来。
两手交缠,慕容嫣双颊一红,似乎在皇帝面前有些害羞,她跺了跺脚,甩了甩手,想要从张睿的手中挣开,但张睿握的很紧,慕容嫣试了几下,见不过是徒劳无功,也就放弃了。
两只手就这样,在营帐前面,皇帝跟前,紧紧握在一起。
仿佛在这一瞬间,天下,眼前,便只剩下只“一双”手了。
这两只手,刺痛了谁的眼睛,伤了谁的心肠?
儿时的场景逐渐成为破碎的记忆,带着痛楚,慢慢消散不见,就连那一声“太子丹,我是慕容嫣,我可以进去吗?”都渐渐的记不真切了。
但是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巨大痛楚,依旧让皇帝半天无法开口,那是遥远中的痛疼,仿佛跨越了数年光景,重新出现在自己身上。
等了这么久,竟是这样一个结果,皇帝的拳头握得更紧了些。
自己失败了吗?
败给了眼前的这个“草民”张睿?
不!自己又怎会失败!自己是承天行权的皇帝,一国之君,天下咸从的帝王,自己又怎会失败!
他眼中寒芒一闪,但脸上却露出和煦笑容,对两人道:“进来吧,好久不见,陪朕聊聊。”
慕容嫣急忙点了点头,笑着嚷道:“皇上,我一路上没怎么吃东西,你能找人给我做点东西吃吗,我饿了。”
说着拖着张睿就往军营里跑,同时瞪大了眼睛,眼巴巴得看着皇帝,嘴里念叨着:“皇上啊,嫣儿很久没有尝过宫里面的‘熏鸭’了,今天想在您这里来一整只尝尝!”
皇帝听后忽然微笑,转头看向慕容嫣,摇了摇头道:“如今大军南下,军营之内又如何会有熏鸭,就连朕,都许久不曾吃到肉了。”
慕容嫣嘟着嘴鼓囊了一声,然后拉着张睿,跟在皇帝身后,大步进入了皇帝中军营帐之内。
与此同时,却没人注意到自从站起身来之后,就一言不发的张睿眼眸中闪过一抹莫名的光芒。
三人先后踏入营帐之内,身后,帐幕关上,将一直紧随其后的阳光关在了门外。
营帐之内。
皇帝当先坐下,然后仔细的看着两人,点了点头,向身前的椅子一指,淡淡道:“坐吧。”
张睿看着皇帝,淡然一笑,也不客气,在皇帝手指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三人中只有慕容嫣还站在那里,她也不急着落座,而是左顾右盼,满脸好奇神色。
皇帝见状,微微一笑,刚要开口说话,但猛地见到张睿眼睛清澈的看着慕容嫣,笑容顿时凝固失色,但不过片刻,他就对慕容嫣笑道:“许久未见,你还是老样子。”
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两人还在幼时孩童时候,那股青葱岁月。
自己走在前面,慕容嫣在身后喋喋不休。
只是一切真的都没有改变吗?
即便容颜不改,动作未变,可是人心确是变了。
人啊,都是会变得,即便如今让慕容嫣一如从前那般,跟在自己身后行走,她会心甘情愿吗?
皇帝的眼光有意无意的扫了眼一直沉默不语的张睿。
慕容嫣又转头看了一会,口中啧啧称赞,仿佛突然意识到皇帝刚才开口问话,急忙转过头来,面向皇帝,娇笑开口,道:“我们啊,可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呢。”
慕容丹听后眉毛一挑,随口问道:“哦?很远啊,那是哪里?”
慕容嫣微微仰头,一脸得色得道:“我们是从定......”
“启禀皇上,我们是从定州来的。”张睿突然微笑站起,插口接话。
慕容嫣先是一怔,然后尴尬的轻咳一声,对慕容丹道:“是,皇上,我们是从定州而来,定州离顺天城路程太远,我这一路啊,浑身筋骨都快跌散了,可是现在见到皇上您了,浑身突然就有劲了,哪都不疼了!人家都说啊,皇上是真龙天子,凡人离得近了,也是会沾上仙气,包治百病的!”
慕容丹将慕容嫣神情动作看在眼里,又听她故意岔开话题,眼神一凛,但却也无意点破,点了点头,道:“那最近你一直都在定州么?朕......”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之后,才继续道:“朕和你的父亲顺阳王,派人找了你很久。”
慕容嫣神情一窒,低头问道:“皇上,我很久没有回碎叶城了,我父王他,最近还好吗?”
皇帝眼芒一寒,往事瞬间涌入心头,黑暗中的鲜血,仿佛从过往时光中穿越而来,带着浓郁的血腥味道,扑入鼻腔。
他点了点头,面容上露出和煦的微笑,对慕容嫣道:“顺阳王很好,只是你一直不曾回家,他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