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们回到了家,谁也没有再提孩子的事,她也没再昏迷过。可每次的孕检都让楚煜越来越惧怕,他不止一次的求过她,求她不要孩子,求她不要丢下他。
可是,没用。她说,她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
新年过后,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七个月大了,元宵节那天晚上,何以夏窝在床上问他:“阿煜,你真的舍得放弃这个孩子吗?她已经七个月大了。”
“我不要她,我只要你。”这么多天,楚煜从未改变过这个想法,如果要这个孩子的代价是让他失去她,他不要,真的不要。
“阿煜,你听我说。”她说完话,是长久的沉默,似乎是在考虑怎么说服楚煜。
许久之后,她轻轻开口:“归归,是我的归宿,也是我的救赎,我不能不要她。可我也爱你,我愿意为你生下这个孩子,哪怕是付出生命,阿煜,只有生下这个孩子才能救赎我。”
“阿煜,如果我真的死了……”
楚煜忽然低头含住她的唇瓣,将她的后半截话堵在喉咙里,他一边吻她一边流泪。
她从他密集的吻里抽离,抬手抹他的眼泪,“阿煜,你不要难过,即使没有我,你还有归归,她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归归不能没有妈妈,我死后,你会遇到很多比我好的女人,挑一个你爱的,让她做归归的妈妈。”
楚煜泪流不止,低头埋在她胸口,一股热流钻进皮肤。
他说:“以夏,除了你,这辈子我不会再爱上别人了。”
“阿煜,带着归归,好好活下去……”
他失声痛哭,许久后,低声说:“别再说了。”
他忍不住抽噎。
夜色渐深,他说:“以夏,你说的对,我们不能不要这个孩子,她是归归,生下来吧,你生吧……”
楚煜最终还是妥协了,他不能救赎她,只有这个孩子才能救赎她。
她终于笑了,这么多天,她第一次笑,她明明在笑,但他总觉得,她的笑,就如同天上的星星,一日比一日暗淡,终有一天,她会从他的星空里陨落。
他低头在她的肚皮上一寸一寸的亲吻,他泪流不止。
他说:“以夏,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但你不能离开我,你不能离开我,你听到没有?”
她也跟着哭起来,她捧住他的脸,吻他的额头,眉梢,眼睛,脸颊,还有薄唇,她一遍一遍的吻着。
她说:“对不起,阿煜,对不起。”
三月初春一过,孩子就八个月了。预产期是5月15日,可三月底的时候,何以夏就昏迷了。楚煜整日整日的守着她,一直到四月中旬,她也没再醒过来。
医生彻底慌了,不停的催促做手术。可楚煜拒绝在剖宫产知情同意书上签字,他看着那一连串的“危及生命”和“导致死亡”就连笔都握不稳,他的以夏,她的命,就握在他的手里。
他撕了无数张剖宫产知情同意书,他摔了无数只黑色签字笔,尽管如此,也于事无补,他的以夏,还是没有醒过来。
4月28日,陈静从g市赶到蓉城,她平日里无事,就跟还未出生的孩子织了些衣衫,可女儿的情况,又给了她沉重一击。
陈静说,或许这就是她的命,归归是她的归宿,也是她的救赎。
4月29日,梁韵歌和楚景致连番劝楚煜,他还是无动于衷。
4月30日,陈静又跟他促膝长谈,他仍然不肯签字。傍晚的时候,医生把病危通知书交到他手上,楚煜彻底清醒了,他留不住了,留不住他的以夏了。
夜里十点,何以夏忽然清醒了。
她恳求他,“阿煜,让我走吧。”
楚煜泪流满面,从兜里掏出那个他从盈江带回来的翡翠镯子,放在她掌心,轻轻点头。
她笑了笑,又陷入昏迷。
他在剖宫产知情同意书上签了字,医生着手准备手术,手术时间比预想中的要长很多。
手术进行到一半,她握在掌心的翡翠镯子砰然落地,碎成几节。
5月1日,凌晨两点十分,孩子平安出生,正如他们所希望的一样,是个女孩,很健康,哭声也十分响亮。
医生从手术室走出来,楚煜饱含希望的看着他们,最终,医生摇了摇头,患者的情况虽然比预想中的要好,但却始终昏迷不醒,而身体的各项器官也趋近于衰竭。
出现奇迹,怕是不可能了。
凌晨三点钟,何以夏醒了过来,她的身体虚弱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归归一直在哭,怎么哄都哄不住。
她眼角有泪滑过,喉咙里发出两个模糊的音节,难以辨识清楚。但楚煜还是明白了。
他把归归抱在怀里,哭着说:“以夏,我们有孩子了,你不能丢下我,也不能丢下归归……”
她笑了笑,抬在半空中的手忽然僵住,几秒后,垂落在病床前。
楚煜浑身颤抖得厉害,他把她抱在怀里,泪流不止,他不停的摇晃,不停的叫,可她却再也听不见了。
抢救持续到凌晨,天际慢慢发白,他的以夏还是没能醒过来,她有呼吸,有心跳,可就是没能醒过来。
医生说,或许她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了。
可楚煜不信,他不信他的祈求无用,他也不信她的狠心,他不信她会狠心丢下他,狠心丢下归归。
他相信,只要她还有呼吸,还有心跳,她就一定会醒过来。
他会等,一直等。
——全文完,2016年9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