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步步皆殇(中)

    就在一切看似平静之时，楚都，上阳宫殿中正上演着不和谐的一幕。

    一位黑底墨绿长衫的男子正沉静地喝着侍女递上来的茶，左右打量着印水堂寝宫内的布置，仿佛不曾将视线落在坐在上位的美丽华贵的中年女子身上。

    楚慕宇依稀还记得，在他的腕间永远有一处齿痕不愈。那是曾经他为了挽留母亲而留下的，他便一直留着。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看一眼，伤口快要愈合的时候自己再咬上一口，只要血液还鲜活，伤疤还在，他就能够坚持到最后。

    一晃二十多年已经过去了，楚慕宇已经学会将他眼底的情意深藏起来了，但他藏得又不完全，总是能在他的眉眼里一窥究竟。

    敛下眼里的悲伤，看着眼前熟悉的旧物，还有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母亲，仿佛眼下的一切都只是云梦一场。只是他放不下这里的主人，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人……想着如若再有下辈子，他一定不要出生在帝王家，是眼下的身份让他身不由己，让他无能为力。这千重宫殿比炼狱还深，有爱不能爱，束缚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慕儿，你最近好像很忙”坐在高位的女子也只是淡淡地问着，但眼底流露出的是一种复杂的疼痛和伤感。

    “没什么忙的，只是像外人传的那样，我只是在太**中夜夜笙歌而已”黑衣俊美的男子只是冷冷地回答着，仿佛前面的中年女人和他毫无关系。

    一句话却如一把钝刀，插进妇人的内心里厮磨着，翻搅出活生生地血肉来。

    许凌歌缓步走上前，向着虚空中他的孩子伸出了颤抖不已的双手。她听见自己语不成句地开口，或者说是笨拙地抚慰：“慕宇，你这是在惩罚母后吗？”

    但这边楚慕宇似乎没有等到他想要的缘由。他笑了出来，面上却不以为然，望着许凌歌的眼里飞快闪过一丝不愤和怨恨。他知道母后对他永远都只是这样云淡风轻，但正因为无比清醒的知道，所以才越发显得可悲。没有人知道他内心深处的无尽惘然。

    念及此，楚慕宇眼中狠厉越来越深，平声静气地说完了这接下来石破天惊的一段话。

    “母后和沐彦，皇后和沐王，这天下却又谁人不知，这看似冠冕堂皇的关系背后，是牢不可破自青梅竹马就积淀的深情？”

    “你……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我们就不能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吗？”翩若惊鸿的妇人，身躯微微颤抖，刚抬起的左手，又黯然地垂下。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收起您的虚情假意。那么多年来，你可曾关心过我们兄妹几个？你只是每天躲在庵堂，躲在这印水宫中，你还问我为什么会这样。”黑衣男子剑眉凝结，怒极反笑地说着。

    “慕儿……”妇人又浑身抖颤了许久，有些复杂愧疚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却不去解释任何，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枉她一直以来拥有天下女子最憧憬的位子，但在那只翻云覆雨名为命运的手掌下，在亲生骨肉的人面对着痛苦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却无力去说明。

    “在你心里，你所在乎的，恐怕只有那旧时痴念吧，现在好了，他似乎一直对你一如当初，这下你满意了吧”太子楚慕宇愤激如沸地叫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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