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是比人的感觉走得快。
一阵叮呤哐啷的声响把小明从软软的摇篮里倒了出来,难道这么快就天亮了?揉揉干涩的双眼,真的,窗格的缝隙里已有无数条淡淡的青色晨光钻了进来。木门开着,周围的男孩们都陆陆续续地从铺上爬起来,人影穿插的。阿申拉了一把小明,“哎,天亮了,快起来吃饭了。”
“噢。”小明还没来得及伸个懒腰就被拉到了门外,刚才大概是谁打翻盆子什么的,原来一出门,发现这儿人还不少。他们住的屋子只是大木房的一角,其余好像住着一些老人,寡妇什么的。一大早院里就嘈杂起来,房子的后头是厨房,锅碗瓢盆与谈笑声夹杂在一起够热闹。小明跟着同伴们从大水缸里捧点水胡乱地喝了两口,又擦了擦脸,便去厨房。厨房很大,人们各自拿着碗从大灶里盛了些看上去挺香的东西,坐在门口大口吃着。小明瞥了一眼别人碗里,有青有白的。“嘿,今天吃年糕咯。”不知谁说了一句。年糕?上回吃还在桑园村,春喜做的。年糕煮得糯糯的,嚼在嘴里很香。小明边吃边四处张望。人们看上去都挺高兴,他的同伴们也和这些人聊上了,浓厚的泉州口音,小明有些听不懂,于是坐在一边径自吃着。不一会儿发现阿良坐在不远,也不说话,不会他也是外地的吧?匆匆忙忙吃完了饭,所有人把碗交给几个粗手大脚的婆子便各自干活去了。
小明跟着同伴们从后门出了张家的大院。大家扛着长长的木耙子和大扫帚,小明与几个年纪较小的每人背着几个大竹簸箕,阿良背着一大捆绳子,不知做什么用。大家一路上嘴没闲着,小明时不时也插上一两句。虽然在他们中间他的年龄最小,可见识却多,很快就和他们混熟了。原来,他们都是附近一带的孤儿,张万发的白河滩盐场生意大,又缺人手,于是什么人都招,他们平日里就在盐场做些杂活,逢年过节在张家帮佣,现在过年了,天又阴,晒盐的活不多,就他们和一些盐民家的小孩随便做几天,然后就停工了。
河滩咫尺在望,沿岸附近都是低矮的小屋,大约有那么几百间,参差起伏于树木苍郁的小坡上。天空云层厚实,听同伴们说没太阳就可以轻松一天了。小明呼吸着微带咸味的空气,心里几分悠闲,转眼又看见了走在一边的阿良,他最多也就十来岁,又矮又小,简直是五根竹竿撑着一个脑袋,头发很少很黄,在头顶扎成一个松松的小发髻,很可怜的样子。
白河滩盐场名副其实。从远处望去,上千亩盐田白花花的一片,中间凸起的深色引水土槽将盐田划成方形或梯形的小块,连接在一起好像网一般。小明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地方,不由得好奇万分。天色还早,盐田里只有零星的一些人在劳动,卷着裤腿,拿着比人还高的大耙子,看来都是些少年人。不一会儿他们已走到田边,同伴们操起家伙便下了田。阿申对小明说:“你大概没干过吧,这样,反正现在活不多,你先和阿良一起拿着绳子转,扫盐么,很容易的,看两天就会了。”小明回过头看看阿良,他正放下绳子,听阿申这么说,冲小明笑了笑。
阿申扛起木耙下了田,小明走过去,接过阿良手中的长绳,笑着问:“这是做什么用的?”
“嗯,很简单哪,”阿良的口音很奇怪,小明从没听过,“就这样。”只见他解开绳子,拉着一头走下田中,小明这才发现原来每块田当中都有一根木桩子,阿良将绳子系在木桩上,转头对小明道:“你把绳子拖着水面绕着田转圈。”阿良的声音脆脆的有些气短。
“这样吗?”小明拉着绳子沿着土槽向前走。
“对啊,再松一点。”阿良拿起另一根绳子走下旁边的田里。
“阿良,这样转是干什么?”小明已经转过了一条土槽。阿良回了一句,声音太小,小明听不见。这时阿良也拉着绳子转了起来。小明灵机一动,快步跑过一条土槽,待阿良绕过来时,正好两人走一个方向,于是,每绕一圈,两人就可以聊一会儿。
“你走慢一点,这样所有的地方都可以扫到。”
“这样转能转出盐来吗?”
“哪里有,转了盐才细。”
“噢——”小明恍然大悟。“阿良,你是哪里人?”
“老家在南粤。”
“你在这里多久了?”
“半年多吧。”
其他男孩们用耙子和扫帚把田里的盐扫到一处,然后盛进大簸箕,挑到田头堆起小小的盐堆。这时盐田里的人多了一些,虽然已是年节,小户盐民还是不愿放过一个没有雨的日子。每户盐民都有分给的田地,大小不一,不过这整块盐田全是张家的产业,所以平日里都有监工。现在快过年了,只有几名监工懒懒散散地在田边荡悠,不过,时常却能看见官差。小明不解,待转过一圈后,又问了一大串。这才知道,盐田都是归泉州府管的,过年人手稀少,张万发的田又大,怕人偷盐,于是常有官差巡视。小明记起了昨晚的胖子和瘦子,那两个糊涂虫,倒还替他找了份工。真像同伴们说的,这天的确轻松,中午有人送饭,男孩们和监工坐在一处,那些监工也不太搭理他们。小明挺满意,这里干活还不错,就是没工钱,等过了年再打算吧。
张家祖上原本是泉州一带的地主,张万发却转农从商,用家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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