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不发,高夜不知她到底在想什么,只好跟在后面,自顾琢磨着方才看到的情形。回到宿处,恒雨还忽然道:“小高,我今天晚上给父亲写一封信,你明天一早就送去,告诉他,一定要如实回信。快去快回。”
高夜道:“阿姐,你是不是知道关于北冥城的事?”其实高夜也隐约听说过一些当年盟主剿灭北冥城的往事,可个中细节却从没人说起,大约忌讳什么。
恒雨还道:“知道一点。可四师兄和他们的关系,我一定要向父亲问个清楚。我明天晚上去找四师兄谈谈。”
高夜惊道:“这恐怕太危险。我们今天打晕了两个人,明日他们一定加倍防守,你怎么进去?”
恒雨还道:“我去试试。你放心,我有分寸,不会出事的。”
当夜写完信后,恒雨还久久不能入眠。北冥城的往事她知道得兴许比别人都多。父亲早年是北冥城风,雷,水,火四大令主之中的雷令主,城主的得意弟子。后来,城主年老,四大令主便开始了你死我活的权利之争。当时,城主有个独子,可武功智慧都不及四大令主,在这场争斗中被当作可怜的棋子。父亲见北冥城人心涣散,日益衰落,于是投靠了当时声势夺人的西海盟。在一系列的变故之后终于接掌西海盟大权,可他并未忘记身后那久经波折元气大伤的北冥城。父亲曾经和她说起过当年将北冥城残部一举歼灭的那场大战。西海盟的老部下对那场大战都是忌讳提起的,因为师出无名,且极为惨烈。
当年,父亲把杨铮带走作为贴身随从,她和师兄们都不解其中缘由。他的武功不如上头三位师兄,人更是沉默木纳,哪点博得了盟主的青睐。现在想想,也许因为他是父亲的故人之子吧。父亲曾和她说过,他与北冥城的少主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不错。可在那场大战中,少主死于混战。父亲对此一直很内疚。可他又不止一次对她说,江湖人心险恶,斩草定要除根。若杨铮真的是北冥城少主的遗孤,那父亲不知还隐瞒了多少真相。如此想来,实让人心寒。
第二天,不出所料,春霖山庄果然采取了对策,看守倒是没有增加,可杨铮被转移到了别处。山庄里的道路比想象中更复杂,若不是恒雨还盯牢了那驼背老翁,根本不可能找到那个隐藏在假山秘道里的屋子。她使出了十二分的本事,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见到了杨铮。
杨铮看到她时,似乎并不很惊讶。不过他这人就是这样,无论遇上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总是一副淡然,有时候她真的怀疑这人是不是毫无感情。
得知她的来意,杨铮承认道:“不瞒大小姐,我的确记得我母亲说,父亲名叫杨玄。和她分别之前,她还把她自己的名字同我父亲的名字一道刺在我的背上。”
“你的母亲?”恒雨还不解。当年去玄都时,除她之外所有的人都是孤儿,他哪来的母亲。
杨铮道:“大小姐恐怕不知道,我母亲从前是夫人厨房里的杂役,直到去玄都之前我都和她住。到玄都几年之后,我才知道,她已经去世了。离开她时我四岁,现在已经记不得她长什么样了。”他语调平静,好像再说别人的故事一般。又道:“你说一个杂役怎么可能是北冥城的少主夫人?可那王老伯和狄令主知道我背上的名字之后便完全肯定我就是他们的少主人。想来他们也不会搞错吧。”
恒雨还问道:“他们怎么知道你背上的字?”
杨铮道:“我问了王老伯几次,他终于告诉我说,是那个叛党张天仪不知怎的偶尔从下人那里打听到的,到中原之后偶遇狄令主他们,便计划着要找我。这次就是他们事先请求老宗主,求他亲自出手擒我。”
“那你,打算如何?”恒雨还猜不出他心里怎么想,试探着问道。
“大小姐,请你转告盟主,盟主对我恩重如山,我的心意他明白。不过,这里的事,我……”他犹豫了一下,道:“毕竟有关我自己的身世,我也想弄清楚。”
恒雨还点点头,道:“师兄,你的为人我了解。如今,春霖山庄已经派出使者去荆州,想必正和盟主商讨交换人质。你在这里自己保重。”她停顿了一下,又道:“哦,对了,二小姐托我问你好。”说这话时她心里有些忐忑,妹妹的心思虽然不好明说,可稍稍提一下未必不可,反正他多半也感觉不出来。
杨铮道:“大小姐,快走吧。这里实在不安全,老宗主这些日子都在庄上。”
恒雨还亦知道不可久留,二人匆匆别过,她潜出秘道,意欲从原路返回,可毕竟不熟地形,走着走着似乎就不认识在哪里了。正有些紧张时,忽然身后有人喊道:“有人夜闯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