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旁敲侧击地问起清流会的细末,虽也套得一些情况,不过看得出,朱庄主说话小心,有意周旋他。心知多说亦不妙,不如见好就收,坐了两杯茶功夫,起身告辞。
当日晚饭后约莫三刻时间,陈百生和乔三回来了。二人行色匆匆,衣衫鞋子满是泥土,一路不停地从夷陵赶回来。进门稍稍歇了口气后,二人将此行前后经过向丘胤明细细地说了一遍。果然,不出所料,二人潜入郡王府中,四处寻找,没有发现郡王的踪迹,只有王妃和两个孩子住在府中。可令人十分意外的是,就在二人搜寻至王府前院时,忽有信使从门外进来。二人连忙跟随其后,听那信使称收信者为大总管。总管见信后,面色顿改,急吩咐随从说,明日天不亮就启程。二人商量了下,决定跟踪其后。谁知,一路跟来,发现总管是往春霖山庄来的。
将前后细末说完,陈百生问道:“大人,下一步该怎么办?”丘胤明道:“实话告诉你们,他们已经怀疑我是巡抚,想留我在这里多住几天。虽然目前还没对我怎样,但暂时别有任何动作,见机行事吧。”想了想又道:“我今天晚上去见西海盟的人,也许他们有别的发现。”
这日晚,时间过得甚是缓慢。陈,乔二人尽日奔波,皆不耐疲倦,早早就寝。丘胤明心不在焉地在庭院里徘徊,时而琢磨着万一春霖山庄打算对他出手,到时如何应付,时而想念恒雨还,时而又想,也许和老宗主攀些交情或可缓解眼前的危机。思绪纷杂,坐立不定。
将近三更,山庄里已悄无人声。丘胤明如约在廊下等候,凭栏而立,夜风渐凉。方才又将此行的前因后果重新思量了一遍。即便能找到朱正瑜就是夷陵郡王的证据,也不在他能管辖的范围之内,而且,宗室勾结江湖**,又贿赂官员称霸一方,如此匪夷所思,牵扯广泛,又要如何公之于众呢?不过现已骑虎难下,既然很难从朱正瑜口中打听出张天仪的踪迹,久留只怕更会惹祸上身。荆州那边,曹信或许已有新的进展。此番出京,本就已不顾后果,如今眼看幕后诸事将要水落石出,就算是赌也要赌上一把。
时下尚值月初,天色清朗,弦月如钩。月色虽淡,星光却亮,青凤轩外的花草皆披了一层淡淡清辉,如纱似雾,烟烟袅袅,和白天判若两样。昨日刚下过大雨,山泉丰沛,从廊边山崖上倾泻而下,水声充耳。
正沉思间,忽觉回廊尽头花影微动,一个熟悉的声音轻唤道:“胤明。”
转头望去,不知恒雨还什么时候已从墙角边转出,正朝他走过来。黑如夜色的垂肩长发将她的双唇衬得愈加鲜艳,目光盈盈若秋水横波,步履缓慢,及至跟前,欲有言语却又好似不知如何开口,索性一脸期待地等他发话。
被她这样瞧着,只教人心动不已。丘胤明伫立原地看她一步步走近,忽而觉得,先前一番变故而引发的芥蒂,此时皆已不重要了。见她满面期许之色,心头顿时舒展,于是不吝言辞,伸手扶住她的双臂将她轻揽身前道:“上次惹得令尊大发雷霆,只能不告而别,我一直很过意不去,又不知你近况如何,这些日子来常常想念,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能见到你,真是,好得很。”
浅浅笑意从嘴角浮上眉梢,恒雨还略微低头道:“我也是。”
阵阵夜风穿廊而过,把她额边几缕头发吹到了脸上。“今天见过赵伯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丘胤明抬手帮她把头发捋了回去,手顺势留在了她脸颊上。“太委屈你了。这,都是我的错。可现在,我还是做不了改变。并非我不想,是我不敢说。”手指轻轻划过她的下颚,道:“暂且就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以吗?”
他的轮廓没在屋檐投下的阴影之中,但还是能够看见泛着微光的专注眼神。恒雨还没说话。她喜欢他的注视,从一开始便喜欢,总让她只想无所顾忌地去亲近。委屈也罢,对错亦无关紧要。星光均匀地洒在她肩上,她的眼睛在皓然清辉里显得异常明净动人。虽然未吐一字,可心意早就不言而喻,何须再问。别后重逢,本就让人情丝缠心,此刻咫尺相对,情难自已,丘胤明一手揽紧了她的腰,在她脸上吻了一下,风朝他这边吹,每呼吸一次鼻尖上都是她头发里若有似无的淡淡香味,让人欲罢不能,顺着脸颊又吻向她的鬓发,耳朵,脖子。让人颤栗的的亲吻令她浑身松散,热血从心头蔓延开来。可不知怎的,恒雨还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日前在后山无意撞见,陆长卿和庄主的女人**的景象。如今自己和他在花园里私会,岂不是相差无几,顿时心中大窘,连忙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子,将脸贴在他的肩膀上。
她的异样让丘胤明不知所以,只感到她的气息起伏不定,脖子被她搂着动弹不得,于是轻抚她的脊背,温柔道:“怎么了?”
恒雨还摇摇头,含糊道:“没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松开手道:“对了,我有事和你说。”
稍稍冷静下来,丘胤明猜想,或许自己方才过于放肆,可她也并没拒绝,太容易让人想入非非。不过这里怎么说也是危机四伏的地方,还是该收敛些。定了定神道:“我也有事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