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告诉你。后来思虑一夜,又想找你说明,可你已经走了。”祁慕田说的是二人在金华城郊初会之夜,原来那日一别,竟错过了时机,之后,祁慕田依旧选择了隐而不言。这时祁慕田又道:“承显,那两年里我一直派人暗中关注你的行迹,你不怪我吧。”
丘胤明对此丝毫不曾察觉,听言,很是意外,可想到祁慕田这样做无非是关心而已,一片好意,颇让人感动,哪里有什么怪罪,连忙道:“伯父切勿多虑。曾蒙你这些年来的关心,我感激不尽。是我该报答你才对。”
祁慕田道:“天下之大,竟能让我遇到你,也真是缘份。你可知,当年你父亲坠崖,你母亲失踪之后,我曾四处寻找了一年多,没有她的踪迹,之后过了好多年,我又到中原,才听说她在江湖上现身过,终被追杀身亡,留下一个孩子。当时我想再找,可人海茫茫,无从找起,实是心头一大遗憾。你父亲年轻的时候心高气傲,出山时师父很不放心,着我多留意他,莫要任他肆意妄为,被人嫉恨。可我当年太专注于自己的事业,无心关照他。唉。”祁慕田叹了一声,再道,“我有负先师所托,懊悔甚多。幸好老天还给了我这个补救的机会。”说罢,注视丘胤明良久,又道:“你和你父亲长得挺像,可心性真是完全不一样。也好,也好。”
“原本见你科举中第,仕途通达,我很是高兴,真希望你能就此出人头地,远离江湖恩怨,过我们这些老辈人既没想过,也没机会去过的日子。谁知,谁知……”祁慕田本想说天意弄人,可其中原委,岂是一句“天意”能够掩盖得去的。
丘胤明道:“伯父,你的意思我明白。”微微苦笑,“若说我对功名利禄一点留恋也没有,那是假的。但近来所为,却全是我心意使然,不栽在这次,下回再有机会,我还是会如此,说不定栽得更惨。”垂首少顷,又道:“平心而论,当初入得仕途本就是巧合,我怎能纠结于这一时得失。左右是自寻出路,此道不成便走他道,终要面对的事,何惧其来得早晚。”
“你能这样想也好。”祁慕田早就想问他将来打算,可近日听闻的一些流言蜚语着实令人不好开口,听他这么说,方才小心问道:“那,今后如何,可有打算?”
“有一些。”丘胤明似乎并不介意他问起这个,“荆州之行,是我没有把握好,功亏一篑。这几日细想,还是不甘心就这么撒手。我想,先去把这事了结。之后,再说吧。”
祁慕田点头赞许道:“难得你有这个决心。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二人在屋里对坐半日,几番剖心相谈,尽释疑惑。祁慕田向丘胤明坦陈旧事之后,解了羁绊多年的心结,从此待他愈加亲厚。丘胤明反倒觉得有些消受不起了。究其缘由,和最近西海盟大众风传的闲言碎语脱不了干系。
这还要从多日前他仍旧伤重卧床时说起。刚到怀月山庄,李夫人火速为其换药医治,几日里行动不便,茶饭有时是山庄佣人送来,有时是西海盟的属下照料。某日下午,丘胤明吃过药之后睡着了,醒来时便听窗下有人低语。侧耳细听,竟在说他。
“他这次来了,估计就不会走了。”
“你怎么知道?”另一人好像不认同,“我看他也算是个有本事的,难道留在这里吃软饭不成?”
“嘿,看上大小姐的,肯定都有这心思。祁先生待他那么好,他本来就比别人多几分胜算,若是能得到盟主的器重,那还不是一步登天了。”
“我看大小姐是真喜欢他。”
“人家毕竟读过书,还中过探花,这一点就把大家都比下去了。我跟你说,这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你看,上回他竟然为了升官把大小姐丢到一边,去和人家订婚。结果呢,大小姐还不是被他牵得死死的。也不知道用什么花言巧语能够把大小姐迷得七荤八素。”
“诶,小声点,小声点。万一被他听见……”
“听见又怎样。我说的不都是事实嘛。唉,大小姐人太老实,盟主怎么就不管管,就让她被人这么占便宜……”
这些话一字不漏地全都进了丘胤明的耳朵,听得他心里红一阵白一阵的,像扎了刺球一般,又气又尴尬。忽听门响,原来这俩人是过来送饭的,连忙闭目装睡。待二人出去后,翻身坐起,方才那些刺耳挠心的闲话真让人尝到了什么叫做“哑巴吃黄连”。原来别人眼里他是这样的!当初是自己不好,走错了那一步,遭人诟病也就罢了。可如今看来,即使没有那桩事,仍旧会被人说成是吃软饭的,横竖不是人。
转念又想,这话若是传到恒雨还那里,岂不是让她更难堪。在船上时,恒雨还几乎每天都在他身边陪伴许久,胜却良药无数,只要有她在,伤痛也好,烦恼也好,都散到九霄云外。可到了怀月山庄后,她便不是日日都来了。即使来看他,也只稍坐便走。想来必是人言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