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清新冷冽,她气色不错,微笑向他道:“我有东西给你。”
丘胤明见她将手中的一个油布包裹层层揭开,竟是一对包着牛皮鞘,三尺左右的刀。恒雨还将双刀递给他道:“这是我师伯留下来的遗物,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不如给你吧。”她拿起其中一把,抽出鞘来道:“刀是极好的,可并未开过刃,洛阳城里的封家铸铁铺手艺很好,我们今天可以去那儿看看。”丘胤明细看那刀身,乌青光洁,上有流云一般的雪花纹路,是中原极少见的乌兹钢所铸,入手不轻不重,刀身微弧,长短厚薄皆恰到好处,惊喜道:“你师伯有这样的宝刀,为何不曾使用?”
“本来是要用的,可他早年就因病失明了。后来潜心修佛,便不再动刀兵。这对刀,据他说,曾带着在瞿昙寺里听了三年讲经,受过很多香火呢。我小时候看了喜欢,他便送给我了,还教我不少用刀之法,可是我学得并不好,也就只当个纪念而已。当时,他还开玩笑似的说,常带身边,可保佑平安。可惜,我并不用它,只是每日放在屋里做个摆设。”恒雨还道,“昨天忽然想起,可以将它和师伯的用刀之法一并给你。你不介意吧?”
丘胤明仔细看着刀背上一行他并不认识的铭文,说道:“这是你师伯对你的心意。我自当珍藏,怎会介意。倒是我受之有愧。”
“我觉得你用它正好。”晨风在她脸上吹出淡淡的红晕,一双眼睛明亮透彻仿佛琉璃。
这季节,山庄后门外的桃树林光秃秃的,极目空旷,是个不错的练武场。恒雨还将师伯所传的十多种用刀手法向丘胤明详解,并一一演示。玄都的武学,恒雨还实已通晓极广,可她总是自谦道,很多地方也只是一知半解,就如她师伯的刀法,她只学了个形,并未得其神。十几种手法单看并不精妙出奇,个中的变化和奥妙,还需要习者日积月累地去体会。丘胤明心中明白,武艺精进之道皆在熟能生巧,今日所学,日后定然受益匪浅。
一个早晨皆用在习武上,两人到达洛阳城时已近午时了。这天是十一月初二,正值大雪节气,天气虽冷,却并未下雪,阳光照得暖洋洋的,街市上甚是热闹。很多人家开始腌制腊鱼腊肉,糕点铺里飘出时令蒸枣糕的香甜味道。药铺,布店生意尤其的好,许多人趁这好天气出门采买过冬的滋补品和冬衣料,顺便走亲访友。于是,各种摊贩也满满当当地占据街道边的向阳处。牵着马行走闹市着实有些拥挤不便。恒雨还吃着新出炉的枣泥五仁糕,不时地观望着商铺里玲琅满目的货品。好久没有出来散心了。昨日哭了一场,心情意外变得轻松起来,好像一块巨石被不知不觉地移走,压在底下的力量又无声无息地强壮起来。迎着明亮的阳光,她那生动醒目的模样也不经意间成了别人眼中的一道风景。不少商人摊贩见她从眼前翩然而过,亮眼之余,忙不迭地向她兜售手中的货品。
丘胤明见她心情好,自家亦是十二分的欣慰,只希望这条长街就这么一直延伸下去。正兀自沉浸在她如同春风环绕般的陪伴中,忽听旁边有响亮的招呼声,“姑娘!来看看吧!最上等的料子,最时新的颜色,最精细的绣工!”未待他转头去看,恒雨还拉了他的袖子道:“挺好看的,过去看看吧。”丘胤明这才看见,原来是个卖头绳的。
“姑娘,你看,这条,还有这条,颜色多好。”做生意的是个妇人,很会说道。“你若喜欢素净点的,还有这条,这条,都是从蜀中新到的货色,你看这绣工,和别处不一样的。”又朝恒雨还头上看了看道:“姑娘,你这发带确是旧了,这么漂亮的人,怎么不好好打扮一下呢。”说罢朝丘胤明说道:“姑爷,你说是不是?”
丘胤明看向恒雨还,见她低头微笑不语,知道她不好意思,便点头道:“是。”那妇人笑道:“还是姑爷爽快,来,挑个颜色吧。”丘胤明猜她喜欢鲜艳的发带,于是取了一条绯红色的,问她道:“这条可好?”恒雨还脸颊飞红,只是点了点头,又自挑了一条粉色的,说道:“这个给妹妹。”妇人满面堆笑道:“既然买了新的就换上吧。”
恒雨还不置可否,丘胤明却道:“别动,我帮你换。”不待她回答,便伸手将她的旧发带轻轻解下,再将新的系好。”趁那妇人大声赞叹,恒雨还低头发窘间,悄悄将那条旧的塞进衣襟里。
好不容易将那妇人的大嗓门和驻足围观的路人抛在脑后,恒雨还松了一口气,转脸微嗔道:“大庭广众的,你分明就是占便宜。”话虽有怨,可脸上红晕未退,目光盈盈,哪有半点怒意。丘胤明笑而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