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掌门从乱阵中挺身而出。为首的是武当派程广元,大步上前正色道:“丘允,不要太过分。老阁主弥留之际幡然悔悟,已尽了诚意,得饶人处且饶人。”
丘允拂袖,不屑道:“哼,他悔悟是他的事,同我雪耻有何相干。”回望身后楼阁,道:“问剑阁,今日由我来毁了吧。”话未说完,人已腾空而起。
程广元不及言语,紧追而上,可到底慢了一步。丘允探手如电,一把将阁楼上那悬了八十八年的匾额扯下,双手一拍,“咔嚓”几声,质地坚硬的紫檀瞬间裂成了三四块。
“欺人太甚!”
就在程广元驻步犹豫的一刻,一青衣人蹬步而出,劲拳生风地朝丘允打去。众人一看,那不是别人,是老阁主的小弟子,密云堡主李元秀。程广元看着不妙,急追而上,在李元秀一击不中,还欲再攻的当口上,几掌化开拳势,一把将他拖住,道:“李堡主不可莽撞!”
李元秀挣开程广元,切齿道:“程道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堂堂武当掌门,竟然正邪不分!”
当是时,场中气氛颇有些微妙。春霖山庄数年前在荆楚武林声名鹊起,如今,从武当,青城这样的名门大家,到各路山寨的绿林豪杰,无不有交情。显赫的门派同春霖山庄朋友相称,弱小不入流的则对其顶礼膜拜。而老宗主早就被众人默许为一代武尊,此番东来,若能摘得武林魁首,取代问剑阁的地位也合情合理。哪知今日突然爆出这桩湮灭多年的武林公案,一时里,真相,谎言交相涌现,令人无所适从。
丘允端详了李元秀一番,道:“你,莫不是那个使枪的小师弟?”又朝众人之中端详一会儿,一一指道:“金刀门的薛胡子。沧州赵铁尺。哼,山西佬竟也成掌门了。还有那牛鼻子去哪儿了……”末了,转眼见段云义扶着脸色青白的白孟扬正走过来,后面跟着一群义愤昭然的问剑阁门人,呵呵一笑,高声道:“这么多年了,你们这群末流依旧是末流。快快把这楼给我烧了,把你家的门关了,从此退出江湖罢。免得我动手。”
白孟扬虽遭重创,却不甘低头,忍痛道:“就算我家亏欠你的,但问剑阁几代英名不容你侮辱。要报仇,就冲我一人来吧。我甘愿抵命!”
“你的命值几个钱?我随时可取。”丘允朝他走了两步,那条跛足无时无刻不打眼。“我要你家从此英名扫地!”又环顾众人道:“当年鼠辈,死了的就算了,还活着的给我听好了,我要你们统统自消名号,关门闭户!”
段云义心中不平,愤然道:“丘前辈,你武功登峰造极,身为一代宗师,已得万人敬仰,何必要抓着积年宿怨不放,何必要赶尽杀绝呢!”
丘允似笑非笑,目色狰狞:“黄毛小儿,你知道些什么!你看看吧,你师父,你的这些前辈们,连少林寺的这些和尚们也不敢胡言。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程广元暗自叹了口气,说道:“丘允,我等虽不是你的对手,可你若非要一意孤行,我等也不能坐视不管。看在多年相识的份上,请你三思。”身后一干掌门虽各自脸色阴郁不定,亦纷纷点头附和。
这时,一直不曾发话的少林寺罗汉堂首座忽道:“诸位,我佛慈悲。恩怨情仇皆是虚妄,万般辛苦,终究一朝堪破。我等出家人不能妄语,先请告退。佛门广大,愿渡众生,阿弥陀佛。”说罢,竟带领一众弟子径自走了。
“哈哈哈哈……”不知是谁这么不合时宜地大笑起来,众人循声望去,却是西海盟主恒靖昭。
恒靖昭好似看得十分得趣,抚须笑道:“还是和尚最明白,冤冤相报如何是了。我等在此真是平添麻烦,不如先告辞为好。丘兄,恕我不奉陪了,明日演武场上再聚。”方欲下令携众离去,程广元却踏上一步阻住他,道:“盟主此言差矣。西海盟举足轻重,何不留下为武林主持一个公道?”
“程道长,不愧是皇家道场的住持,果然眼明心亮。”
程广元见恒靖昭看破了他的心思,也不掩饰,坦然道:“盟主意下如何?”
恒靖昭道:“今日本为同众位相聚,的确不想坏了气氛。不如这样吧。”指向身边之人,“我让仲辉留下来。仲辉,今日大会是问剑阁一手操办,用心良苦,不要让主人家太难看,也不要得罪丘老宗师,尽我们的一份道义。”丘允闻言,没说什么,只颇有意味地朝霍仲辉瞧了几眼。众位掌门亦纷纷投之以窥测的目光。霍仲辉不以为异,大大方方对众掌门行了个礼,招呼自己手下的八个人出列,站在一边,送盟主一行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