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无为又放了一铳,将第二把锁也打断了。铁门里头许多年都未曾有人进去过,滞闷非常,透了会儿气,众人方鱼贯而入。这是个数尺见方的小室,五人勉强立足,迎面一个书架外无它,数叠锦缎包裹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架子上。白孟扬缓缓伸出双手,微微发颤地摸到一个包裹上,众人亦不由自主地摒住了呼吸。
海蓝色锦缎年岁已久,边角都泛黄了。包裹一层层打开,数本旧卷露了出来,细看,皆是绢本,扉页上无字。白孟扬小心翻开面上的一册,看了两行,忽抬头对众人道:“诸位不必拘礼,请各拿几册看看。我亦未曾见过《十方精要》,不知这到底是不是。”
四人稍显犹豫地对视几眼,司马辛回道:“姑父,那我等就放肆了。”带头上前从架上又取下一个包裹,拆开来分给其余三人查阅。
走出铁门外,借着从井口透射下来的阳光,几人颦眉注目地细读了良久。东方麟忽然轻吐一口气,掩了手中书卷,悄悄问无为:“你怎么看?许多地方我都看不大明白。”无为正看得入神,恍惚了一下,方道:“这应该是由数人写的,对多家武学义理的研讨,细枝末节,很是艰深。”
“我也看不明白。”房通宝说道,“我武艺不精,这些东西于我,多半是对牛弹琴。”
司马辛道:“上官兄正解。我看,这就是《十方精要》,想来白氏先祖有为武学立经纶的志向,才诚邀当世高人一同细释诸家长短,掇其精要者各抒己见,再给予总论,哪里是收录什么神功秘笈。籍此练武,实属扯谈。”
白孟扬如释大疑道:“想当年,先父也对我说过,祖传遗训,此书非高人见之无用。如今方知原委。”慨叹一声,“如此说来,这些手记记载了数代绝顶高人对各家武学的独到见解,其价值不可估量,真烧掉就太可惜了!可是,若不销毁,必不断有人误以为藉此能练成神功,前来抢夺,如何是好。问剑阁已然败落,我……是不再有能力保护它了!”长叹一声,悲恸却又无奈,束手不语。
就在这沉默关头,井上忽有了些动静,众人连忙将书卷收起,捧进室内。白孟扬立在门外,仰头望去,井边探着半张脸,是老管家。“老爷,外面有个人来访。自称是……”老管家吞吐了一下,“是春霖山庄丘老宗师的儿子。”
“啊!”白孟扬肩头猛震,一时失神。
东方麟和无为听见了,亦是惊讶,东方麟悄声道:“他,他不是要来寻仇吧?”
关于丘胤明的事,昨夜闲聊的时候,无为向司马辛和房通宝说了一些,所以他二人也知道此时来者是谁。无为向东方麟摆手:“不要乱说。”
司马辛见白孟扬发愣,上前道:“姑父,这人我们都认得,还是朋友。一起去见见吧。”
白孟扬缓过神来,吩咐老管家:“快先请他到中堂看茶。”回头看了看那几叠书卷,手指攒紧了袖口拿不定主意,咬牙道:“就先都放在这里,等会儿再议。”
众人陆续跃出井口,司马辛将石头搬回原地,一行回至正院,走进天井,瞥见阶下那一伙五花大绑着的家伙,这才意识到早将他们给忘了,白孟扬兀自斟酌少顷,着白志杰将这些人放了,并给了他们些水和吃食,不再计较。
这时,老管家自中堂出来,上前回白孟扬道:“客人已在里面等候老爷。”
方才从后花园回来的途中,白孟扬已从司马辛口中得知,来客正是大会那天和紫霞居士陆长卿一同踏进问剑阁的飞虎寨主。回想当日,那人虽言辞冷淡,却也算得上彬彬有礼,万没料到,他竟然就是自己二十年前诛杀了同门师妹之后放过的那个小男孩!此时此刻,早已被时光剪得支离破碎的回忆纷至沓来。神思游离间,听得身后上官静和东方麟在窃窃说话。东方麟:“……你说不去打扰他们,万一丘兄忍不住,总不大好吧。”上官静:“不会的,我相信他有分寸。”白孟扬不禁回头问道:“上官公子,你们知道他的来意?”
无为嘴角僵了一下,有些尴尬地回答:“他……是我的师弟。不瞒阁主,我和他都是上官鸿道长的弟子。”
“……”白孟扬登时哑口无言,震惊之下目光灼灼。
无为见状,忍不住继续解释道:“他的事情我都知道。我想,他今日前来,只为向阁主问清楚当年的一些往事。《十方精要》悬案已了,他是个明理的人,也算得上宽宏大量。这是他和阁主间的私事,所以我方才对东方姑娘说,我们不便打扰。”
白孟扬点头道:“公子所言极是。唉……我亏欠他的,恐怕用这条命也还不清,该了的终须了。各位请先到偏厅休息吧。”说罢,也不待几人回答,自顾扭头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