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谈间,李盛希和钟泉无意间向他提起,说龙绍和朱正瑜同门情谊深厚,以往从不口角,在这之前,只曾为一桩事闹过不和,而说起那事,就连老宗主也不知道。
那钟泉几分神秘道:“公子以前身居官场,必也听说过,达官贵人之中常有服食丹药,养身益寿的?”丘胤明眼露疑惑,点头不语。听钟泉又道:“嗐,庄主对这些也有兴趣。两三年前,还曾趁着老宗主不在的时候,悄悄请过个道士来炼丹呢。被二庄主知道了,非但和他翻脸,还把那道士打成个残废。”
丘胤明闻言,心中虽有一点惊讶,却也暗自得趣,按捺住嘴边浮起的一丝笑容,故作严肃道:“自古方士所谓灵丹妙药,多是欺世盗名,更有甚者,害人于无形。二庄主倒是个明白人。朱庄主倘若在这东西上头沉迷,的确须人来提点。”说着,忽然想起日前同龙绍,张天仪同行时提到的药材生意,顿时又明白了几分,遂问道:“却不知,此番闹矛盾,是否又是相似的缘由?”
那二人相视片刻,李盛希道:“不瞒公子,内情我们的确不知。只隐约听到过争执,似乎二庄主在庄主房里找到什么东西,又不肯还给庄主。”
起先,丘胤明还未将那药材生意太放在心上,可得知朱正瑜和龙绍已接二连三地曾为这些东西翻脸,不禁重新思量,或许可借这事让龙绍和张天仪交恶更深,也未可知。再之,近来对于朱正瑜的处境,他已悉数了解,朱正瑜本是个豪爽尚义之人,陷足于这险恶无忌的江湖争锋中,可谓身不由己,不免令他动了几分恻隐之心。于是对李,钟二人道:“这事说大不大,可眼下不大太平,切莫张扬。”
当日晚间,丘胤明先后见到了朱正瑜和龙绍,或许因他在此,二人面上一切如常。当问及丘允,二人不约而同地显出疑惑神色。听朱正瑜说,丘允饭时多喝了几杯,觉得困倦,便在张天仪处歇了。说来的确有几分蹊跷,这几日,丘允曾几次屏退左右,和张天仪私下叙话,令龙绍颇为不满。丘允向来与龙绍最为亲密,从前何曾瞒过他什么,可这次杭州之行却仿佛狠狠地给他一击。先是隐瞒往事,此刻又背着他与他人不知筹划什么。
丘胤明听他叙说后,宽慰道:“多半说的是些经营生计之类,朱庄主近日精神不好,你对此又不感兴趣,也就和父亲说了。”忽心生一念,又问:“这几日,可曾见张天仪有什么不轨的行迹?”
“没看见。没心情。”龙绍面色依旧不快。
“要不,我今晚去城里,看看他们在干些什么?”丘胤明侧目试探。
“你?”龙绍将信将疑。
“父亲他并不知我已来过这里,就当是我心血来潮想去城中找他们聚一聚,寻些乐子,有何不可。我现在去,到时夜色也深,总不见得撵我出来不成。”
夜幕将临,弦月东升。也不待龙绍再说什么,丘胤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就这么着。这张天仪的把戏,我定要摸个清楚。此事,你知我知,至于朱庄主么,暂时就不去烦他了。”转身前又对龙绍微微一笑,一脸心知肚明地说:“庄主的事,你劝诫得对。有机会我亦会帮你提点提点他的。还有,你这些心思别老挂到脸上,万一被张天仪知道,岂不落个下风。”
龙绍攒了攒拳头,无话可说,瞪眼看着他干净利落地走了。
入夜之后的扬州闹市和其他江南大镇差别无多,一样的车水马龙,笙歌彻夜。春霖山庄余众零散住宿在旧城东南靠近运河的繁华街市,丘胤明在张天仪住的同福客栈门口下马时,只见这客栈前夜市喧嚣,对街上一排宵夜铺子里蒸笼炒锅烟气升腾,挑担贩卖茶水甜汤的来回穿行,还有修脚挖耳的,剃须篦头的,人来人往,生意红火。
丘胤明正暗自琢磨,这客栈如此一般,周围又这样的嘈杂,亏得父亲愿意留宿。不防已有在门口把风的随从认出他来,上前殷勤将他请入内。
进入客栈,仰头四望,天井不大,二楼一圈也就十来间客房,院里倒还算清净,一旁停放着十几车油布遮盖的货物,估摸着是张天仪的药材,让他不免多看几眼。少顷,张天仪出现在楼梯口,一见是他,面带笑容迎下楼来。丘胤明心中早有盘算,随即装出一副精神不爽的样子。
“丘公子,听说你旧仇得报,可喜可贺。”张天仪大步走上前来,一面吩咐随从:“快去准备热水,为公子洗尘。”又对丘胤明道:“可曾见了朱庄主派去接应的你的人?”
“嗯,我让他们先回禅院去了。”丘胤明看上去心不在焉,径自往楼上走,未登几步,又叫住那个去要热水的随从,大声道:“你回来。我还不想歇息呢,打什么水。去,给我去备桌酒菜来。”转头对张天仪道:“张先生不嫌弃的话,多叫些人来,陪我喝几杯。”
“我看公子今晚好像不大高兴。怎么,有何不顺心的事?”张天仪言辞关切,眼光灼灼。
丘胤明一拍楼梯扶手,叹道:“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怎说得清楚。”垂目睇过一眼,眉间愁绪昭然,“先生不肯赏脸么?”
张天仪微笑道:“哪里的话,公子既不嫌弃,张某奉陪便是。只不过……”踏级近前又道,“宗主他老人家在此休息,公子不知道?”
丘胤明惊讶道:“家父不是每日宿在城北山上的庙宇中么?”又叹了口气,“我今日的确心烦,不想去寺中拜见,这才转道先来城里散散心的。听说你这里宽敞,便来歇宿一宿。既然家父亦在此,那就先引我去见他老人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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