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伊始,漫山积雪渐渐退去,也许还未春暖花开,但也已经离得万物复苏不远。
这些个日夜,大雪封山,从黑暗到黎明,从黄昏到朝阳,江醒暗自等待很久了。连在那光阴婆娑的梦中,他都始终惦记着连云山中的镜花庵,还有那江湖……
‘亲启:
义父,义母,月儿。
无需担忧。
走了,闯荡江湖去了。’
花上十数日的功夫,在松庄老先生那里,江醒学会了这些字,用精挑细选的一根木炭,歪歪扭扭写在毛边纸上,置于床头,就着夜色离去。
那可以乘人的大鸟,在地上日行万里的长龙——如果没有梦中这瑰丽世界,兴许他还会本本分分过着靠山吃山的日子。生下来,活下去,他不愿自己的生活,如此枯燥,平淡。
他要闯荡江湖。
江醒轻衣简行,只带了一身换洗衣衫,两日干粮肉脯,虎皮裘子,还有用来防身的猎叉与柴刀,这都必不可少。
听庄中那些二流子说,除了蜀中的细腰,天下最值得一见的莫过于秦淮粉黛、扬州瘦马、苏州姑娘还有大同婆娘。顾名思义,都应该是女人。瞧他们眉飞色舞的模样,一脸憧憬,想来也没有亲眼见过。江醒也喜欢好看的女人,赏心悦目,就比如每次看到李婶婶和李月的时候,心情都会很好。不只是带着要学本事的念头,他也想如评书中的那游侠儿一样,仗剑走天涯,去看一看这世界的繁华。
星夜下,带着对于镜花庵的一线希望,江醒回头望了一眼渐不可闻的松庄牌坊,随后脚步坚定,迈向了连云山深处;而一个小小身子,正躲于斑驳的牌坊柱后面,往常扎着总角的头发凌乱飘着,没有惊动他人,捂嘴,“呜呜”哭得很伤心,从下巴尖淌下的泪水,在这月华下刹那间好似比天上的星星都要晶莹。
也许大人看不出什么,然而朝夕相处的玩伴,却总能感到些蛛丝马迹。
走着走着,江醒突然很惆怅。
想到义父义母在这些天,真如亲生的一般待他,就这样离开,不由怅然若失。还有那个妹妹,握着拳头,江醒暗忖:“很快,我就会回来的。”
从来没有在连云山行过夜路,虽离黎明不远,但耳闻不时响起的狼啸,一般人还真会毛骨悚然。然而,江醒不说其对各类野兽了如指掌,真遇到了也不会惧。只是这段荒无人烟的夜色山林路,比他想象中走得更加艰难,在黑暗里勾结缠绕的灌木草丛,风一吹就簌簌作响,每当这时,江醒都要集中精神提高警惕,怕有什么豺狼虎豹。每一步更加走得小心,枯叶盖地,他踩地的时候要踏实才行。而且如果被毒蛇咬到,那就只能坐以待毙了。毕竟胆子大并不代表神经大条,取下包袱,用柴刀割下一块布段,缠在拾来的枯枝上,吹燃火折子点上,摄人的黑暗一下子就被火光逼退。
前路艰难,江醒举着火把,健步快行,从未想过放弃。
他现在,恰似被大风刮到湖中浮萍上的蝼蚁,最大的恐怖,无非就是生死罢了。只有随波逐流向江湖,这才是属于他的一世蹉跎。反之,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如死掉去下面陪阿婆算了。
未曾去绕平坦一些的远路,直接登上曲折的鸟道。初春,还有点冷,江醒口中哈着白气,不急不缓踱步子。他知道在山路上万万不能急切,该歇就歇,碰到陡坡该缓就缓,不能一腔热血向前冲。否则,最后只会精疲力尽,得不偿失。
光阴如箭,天色渐开,连云山徐徐伸展开了身段。
它并非一座孤山,巍峨拖叠了数里。江醒早已对地势胸有成竹,知道连云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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